「喂喂喂,老兄你在胡说什么?」铁鹰叫道:「子弹不长眼,你可别开玩笑已经啊。」
「没人跟你开玩笑。」我厉声说着,「把枪丢掉,慢慢转过来。」
他缓缓转过身静静看了我几秒,知道我心中已经坚决不疑,一张脸顿时凝结起来,手中枪往地下一拋,挑着眉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我沉着气说道:「那一天你杀了骑士,接着不是伸手把装在指挥中心门上的炸弹给摘了下来?」
「是啊,」他耸耸肩笑了笑,「可是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对。」
「你自己当然是看不出来,可是在别人眼中却是天大的破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别忘了,你的身高一百八快要一百九,骑士却是连一百七都不到。你轻松就可以拿到的高度,我却要踮脚才碰得到,骑士只到我肩膀,不用说根本就搆不着,如果放炸弹的人是他,怎么可能会去选这样一个自己根本摸不到的位置?更何况当时周遭并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难道他是跳在空中把炸弹装上去的吗?还有,当时你根本没检查一伸手就把炸弹拿掉,照你所说的,一进去就和骑士发生了打斗,要不是先一步打掉他手上的枪,倒在地上的人就换作是你而不是他了,那么显而易见的,你根本没有时间去确认炸弹的情况,为什么敢毫不考虑说摘就摘?万一他另外暗设了其他引线,你这一下岂不是大家全都要粉身碎骨?我想你外表再怎么粗心,也不至于愚昧到这种地步吧?这唯一的解释就是,炸弹根本是你装的,所以你才会篤定知道这么做并不会引爆。」
「就只有这样吗?」铁鹰淡淡说道:「如果就凭这么简单两点,就认定和你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的弟兄是内奸,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当然不止这些。」我道:「还有地上的枪,以及蛮牛都是关键。」
「喔?」他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地上的枪和那头牛又有什么问题了?」
「连接机房和指挥中心的走廊上拋了两把已经没子弹的自动步枪,你和骑士打斗现场也有一把,你当时手上拿的是m1手枪轰掉了骑士脑袋。」我边追忆当时情景边说着,「走廊上那两把毫无疑问是屠杀机房的兇手打光了子弹扔下的,至于门口那一把,你说是骑士的,这一点也没错,否则你手上有自动步枪,一照面就可以把他打成蜂窝,也不用那么费力先制住他再轰掉他脑袋。问题是,如果内奸是骑士,那岂不就是他一个人背了三把自动步枪一路大开杀戒,这同时外头敌军已经开始疯狂进攻,你却只带了支手枪整个基地痴痴地追,这太不合情理了吧?更何况全基地也没几个人能有这臂力一手拿一支自动步枪发射,而你正好是其中之一。至于蛮牛,我见到他时他正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我当时稍微检查了一下,他明显脸上遭了重击,而且从伤处肿得老大却没破皮流血来看,又显然不是被其他东西而是被空手击倒的。以他壮得像牛一样的体格,能够赤手空拳正面将他一击撂倒,当时能办到的也只有你,决不可能是又瘦又小的骑士。」
「所以呢?」
「所以真正的情况就是,暴露基地位置给帝国军的人是你,瘫痪电脑系统破坏机房,杀光了所有机战队员的也是你!你干完了这些好事,在走廊上拋掉每一颗子弹都染满弟兄鲜血的步枪,正准备往指挥中心去,这时蛮牛从解除管制的禁闭室出来,刚好和你在走廊转角狭路相逢。那时他应该神智已经清醒,又或者是神智没恢復,可是战场上长久锻练出的临敌能力还没忘,听到前头枪声再加上见你全身是血杀气腾腾,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后来他不会说出:「你这杂碎,我要杀了你!」这句话,又对我和教官视而不见,就只专注着要找你拼命。只是他被关太久,体力和反应大不如从前,很快便被击倒在地,你急着要去对付贝龙指挥官,也没料到他竟然还能爬得起来,便没再补上一记杀手。接着你来到指挥中心门口,才刚把炸弹装上去还来不及设定引爆,却没想到后头又跟来一个一直被你诬陷,早对你起了疑心一路尾随过来的骑士,只可惜他第一时间开枪没打中你,被你反扑打掉了枪,近身格斗他人小力弱不是你的对手,两三下就被制伏,这时候我和教官赶到正好撞见这一幕,你怕他说出真相,于是就一枪把他的头爆了。接着蛮牛又来,你迫于无奈只有让我和教官先进去指挥室,自己留下来对付他。这一回你当然不会再捨不得下毒手,不过要制伏那头牛付出的代价不小,又伤又累之下无法再继续后头的阴险诡计,也幸亏这样,我才有办法带领剩下的弟兄脱离险境,否则恐怕早在指挥室就要被你做掉了。我这样推论,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有你的,把事情经过说得好像亲眼见到一样。」铁鹰从容笑道:「不过亏你自以为聪明,却到现在才想通,这未免也太逊了吧。」
「因为我万万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朋友,竟然会是出卖弟兄、残害同袍的兇手!」
「那只能怪你不会看人了。」他一贯爽朗的笑容此时看起来格外令人心寒。
事情至此,一切再无怀疑。这也就难怪在拉姆时他会失常到输错座标把所有火砲拿去餵土!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受到独狼的死所影响,却原来是故意让机会给敌军进攻,我所在的古堡位置,当然也是他所洩漏的,蓝雀在上空侦测到的超波,正是他在传递座标给敌军。之后他来找我直指四眼田鸡骑士就是内奸,既是做贼的喊捉贼,也等于是先替自己打好预防针,诱使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内奸必定是个电脑高手」这个点上头,压根不会去怀疑他这个体育系出身的运动男。记得那时我说:「没必要为了一粒老鼠屎影响到全军的士气,先撑过这一仗,等回到基地大家再来想办法引出这内奸也还不迟……」他表情古怪地回答:「就怕到那时候,这粒老鼠屎已经长得比锅子还大,你不把整锅粥倒掉都不行。」当时听他这话觉得很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却一点不难理解,这颗老鼠屎不是别人正是他,而所谓的会长到比锅子还大,正是在暗讽我找不出他这个真正隐藏的祸首,就只能任由他一步一步把整个基地覆灭!我临去克罗日时,他对我说的那句让我哽在心里好久的话:「赶快去把咱们的美女教官救回来吧,我还等着要在基地的人工沙滩上跟你喝酒呢,唉,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这其中所指也就不言可喻了,只是当时我怎么也不可能猜得透他的险恶心思。
当想通了这一切,换来的只是锥心刺骨般的痛。
「为什么?」我眼眶不自禁地盈满热泪。「这是你说的,大家都是好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他声音骤然间大了起来。「基地那么多娘们,你什么人不搞,为什么偏偏搞上她?大家都一样在出生入死,又为什么她选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