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言一手搭在盛屿的肩上,用牙齿将签字笔的笔帽衔了去,手臂一伸,锋利的笔尖落在温热的皮肤上。
“既然这么想让我写,那我就合了盛总的心意。”
笔锋向下一压,又一抖,佟言将将吊住的那一口气,在盛屿的起落与重挞间,忽的就碎了。
握着笔的指节压得发白,佟言几乎做不到正确握笔。被剥夺了自身意愿的情事,催生了无限的屈辱与愤怒,现在系数都诸加在了笔下。
佟言緊扣着男人的肩膀,稳住了因动作带来的颠簸,重重地向斜下方走笔,在盛屿的胸膛上留下的第一笔痕迹。
佟言望向盛屿的眼睛,再次落下笔尖:“盛总不是不看落在纸上的字吗,这回换个地方。”
落笔之处柔软又坚硬,每一次笔杆难以受控的抖动,都会带出隐隐的血丝。
盛屿不躲不退,挺直脊背,用力吻住了佟言!
“好,这回你写,我看。”
骨、肉、血,佟言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划开皮肉写下了最后一笔。
扔了笔,他扶在男人的颈窝里度过了最难挨的时刻,破碎的乎吸让他的语流断断续续:“还满意吗盛总?”
盛屿揽着他的背,垂眸看了一眼黑色墨迹中夹着隐隐血丝的条线:“我这个角度看不清,写了什么?”
佟言从喉上的那颗小痣亲至盛屿耳边,轻声地冷冷地低语:“人渣。”
盛屿忽然笑了出来,将自己的耳鬓贴在柔软的唇上:“还算中肯,但我现在想听点好听的。”
揉烂的便签纸再次塞在佟言手中,男人眼中那点浅淡的笑意转瞬便不见了:“写!”
佟言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我写。”
他拿起那只还带着盛屿体温的签字笔,将便签纸抵在男人的肩头,刚要落笔,又望向着盛屿的眼睛,缓慢清晰地问道:“给谁写?”
盛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他从凌乱的衣服中翻出烟咬在嘴里,他自己点了,深吸了一口,烟雾将眸子里的情绪遮掩的七七八八,才说:“你想在我的床上给谁写?”
佟言的眼中皆是轻蔑,他盯着盛屿,笔尖在纸上极速地落字:“亲爱的……”
脖子忽然被狠狠扼住,盛屿低沉危险的声音压着即将写出的名字,送入佟言而中:“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是上手段,还是好好写,佟老师选一个。”
“盛屿,你!”
身体一凛,纸笺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划痕,佟言的脊背骤然拔起,高擎的颈项不住地颤抖,牙关在十几分钟后终于还是没咬住,妥协道:“我好好写,别……”
别开眼,目光偏离凌乱的大床,佟言强行终止了不堪的回忆。
他伸出手:“把我写的东西给我。”
佟言不矮,几乎与高大健朗的盛屿身量相等,急怒时也有些气势,换成旁人可能也会被唬一唬,可他偏偏面对的是盛屿。
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口袋,那里发出纸张清脆的声音:“你说的是这个?”
他将一张纸从口袋里拿出展开,看着上面不像样子的字迹,摇了摇头:“佟老师方方面面不尽人意,就一笔字还算拿得出手,现在也退步成这样了。”
佟言伸手去抢:“给我!”
盛屿一扬手躲开了:“这不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吗?”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亲爱的……屿,与你分别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佟言忽然出手扼住他的頸子:“闭嘴,我不想多听一个字!” 盛屿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他将手中的信纸重新装回口袋,不顾頸项上的桎梏,圧着佟言的后脑,将他箍在裑前,低声问道:“佟老师情书写得多,哪封情书最让你印象深刻?是给薛宝添写的千字小作文,还是刚刚边做边写给我的情书?”
佟言五指收紧,怒斥:“盛屿,你欺人太甚了!”
盛屿手上不知怎么一动,便卸了佟言的力,抓着他的腕子反手一绞,将他骤然圧在了玉色的玻璃上。
“我欺人太甚?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写情书或是上手段,是不是你自己选的写情书?我刚刚查了一下,只有512个字,与千字小作文相比,差距还很大呢,不过不着急,情书吗,慢慢写才动人,下次我们继续,把少的那些字都补上。”
佟言的脸被圧得微微有些扭曲,他奋力向后转着头,几近咆哮:“盛屿,你王八蛋,我们已经分手了!”
笑意和暗芒同时出现在男人的眼中,盛屿倾身附在佟言耳边:“佟言,你我之间,你从来都不是那个有主动权的人,我劝你认清一点形式,像你这样的性子,和在床尚的那点执拗与能耐,出去会被人……玩死的!”
佟言愤怒地回视:“我死不死的,不劳你操心!”
气氛焦灼,两人互不相让,仿佛轻轻的一个力道,就能扯断空气之中那根绷紧的弦。
却在这时,盛屿的手机隔着被子响了起来,舒缓的音乐一点点消解了室内危险的火药味儿。
盛屿将佟言一推,磨砂玻璃微微晃动,发出闷哑的响声。
男人缓步走到床前,从凌乱的被褥中捞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并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走向了露台。
在露台门被关上的最后缝隙中,佟言听到了一声:“史先生。”史先生?
他恍惚凌乱的记起中,好像有过类似的声音。一番细思,忽然想到刚刚盛屿在床尚的时候,也接通了一个史先生打来的电话,当时他停下动作,捂着自己的嘴,平缓了气息,才对着话筒说道:“合同我刚刚看过了,没问题,阎……他应该能签。”
这话没头没尾,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佟言想过便抛到脑后。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冷眼看着露台上盛屿的背影。
男人微微躬身,趴在窗前,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伸长,闲适的放在窗沿上。
目光刚要收回,却一顿,佟言发现盛屿的指尖正以三急两缓的频率,不断地敲击着窗沿的理石。
那是他对事情无法完全掌控时的下意识动作,佟言甚至比盛屿自己还要了解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史先生,合同,漏了半句的“阎”,三急两缓,以及阎野隐晦不清的怀疑与猜测……多种信息交杂在一起,像多股合力拧成的绳子,沉默地垂坠在佟言面前,让他莫名的感到颤栗。
盛屿的重要文件都放在卧室床头柜的密码箱里,此时柜门没关,咧开的缝隙中,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好像有什么断了,什么断了?佟言紧绷的意识猛然反应过来,盛屿讲电话的隐约声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