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什么?”
蔡添喜连忙上前一步,方才在昭阳殿里他无声无息的仿佛根本不存在,可但凡殷稷有吩咐,他立时便能给出回应。
“回皇上,谢蕴姑娘一直在乾元宫里受罚,不曾动弹。”
殷稷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蔡添喜琢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再开口,垂头落后两步跟着。
可走着走着他便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只隐约觉得目光来处仿佛是自家主子。
他将腰弯得更厉害了些,从头到脚都写着谦卑。
殷稷却仍旧开了口:“蔡公公不愧是父皇留下的老人,宫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蔡添喜浑身一抖,这话可有些重了。
他连忙跪地:“奴才不敢,只是先前听闻谢蕴姑娘性子烈,皇上又说了那样的话,奴才是怕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才多注意了一些,可旁的事,奴才就是个瞎子聋子……”
“行了,”殷稷抬了抬手,刚才的阴阳怪气已经散了,只剩了一脸嘲弄,“以后不用在她身上浪费心思,做好你的本分。”
谢蕴若是当真性子烈,当年怎么会悔婚?又怎么会明知有愧还敢进宫面对他?
说到底是贪生怕死,恋慕虚荣,这样的人绝不会伤害她自己。
他快步走了,蔡添喜这才敢爬起来,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额头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心里忍不住叹气,他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两人一路回了乾元宫,谢蕴果然还跪在之前的位置上,她出身好,教养好,即便又疼又累,已经摇摇欲坠,腰背却仍旧挺得笔直。
可越是如此,越透着可怜。
然而殷稷却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等进了正殿大门声音才远远飘过来:“进来伺候。”
谢蕴被雨后的湿冷凉风吹了一天,脑子已经发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和她说的。
她撑着地站起来,膝盖又疼又麻,踉跄了几步才堪堪扶着柱子站稳,只是从小的教养由不得她走路摇晃,即便疼痛难忍,她也只是咬着牙,不曾露出瘸腿的狼狈来。
殷稷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似乎累极了的样子,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正了正头。
谢蕴知道,这是要自己给他按摩头部的意思。
她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慢慢走了过去,拿捏着力道按压,殷稷不开口,她便也哑巴似的不出声。
气氛静谧得让人心乱,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殷稷就在这时候突兀地开了口:“让朕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怎么报复悦妃是吗?”
谢蕴动作一顿,却不过片刻就再次按压了起来:“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敢对悦妃娘娘不敬?”
殷稷将她的手拽了下去,捏在掌心里把玩,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旖旎又暧昧,可说出口的话却毫无温度——
“那样最好,你记住,如果你敢伤她半分,朕会让你百倍偿还。”
第6章 该出的气还是得出
谢蕴扶着墙出了正殿,秀秀提着灯在外头等她,见她出来连忙扶了一把:“姑姑,你饿了一天累了吧?奴婢给你领了饭菜,趁热快吃吧。”
谢蕴毫无胃口,推开秀秀跌跌撞撞回了偏殿,她其实早就知道殷稷对萧宝宝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们还和睦的时候,便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可眼下亲眼瞧见他的偏爱,他的回护,她才知道自己终究是低估了。
她心口又闷又堵,连喘气都提不起力气来,甚至难过的连青紫的膝盖都感觉不到疼了。
可不管她怎么难过,在殷稷那里,都只能得到两个字,活该。
她撩起薄被蒙住头,摸着黑一遍遍告诉自己,五年,还有五年她就能出宫了。
等她去了滇南,不管日子多苦多累,都会比现在好过。
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
她一脑袋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夜里外头却再次下起了大雨,霹雳携裹着雷霆,惊得她紧紧缩在了薄被里。
可即便如此,这么骇人的天气还是将她一段她恨不能永远都忘却的记忆勾了起来。
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天气,婢女冒着大雨送了一个包裹来,上面全是萧家的罪证,还有齐王的书信。
不想萧稷获罪,就去土地庙见我。
她去了,然后被永远困在了那间破庙里。
齐王狰狞的脸,身上撕裂的痛苦,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挣扎……
她再也躺不住,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喘息声一下比一下急促,抓着被子的手哆嗦的不成样子,她冷,也怕。
哪怕她已经亲手将齐王拉下马,可仍旧逃脱不开这个梦魇,每每想起,她都不像是她自己。
她抱着头,紧紧揪扯自己的发根,可脏手拂过身体的感觉仍旧还在,爬虫一样,恶心的她无法自制的颤抖。
她撸起袖子,狠狠一口咬在自己手臂,殷红的血顺着齿缝淌进口腔,浓郁的血腥味让人越发作呕。
可剧烈的痛楚却让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都过去五年了,再没有人能那般欺辱她,她不能让过去的回忆影响她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