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这里不是为了死去的亲人,可这样声泪俱下的哭嚎还是很戳人心,钟白毕竟不是草木,听了几耳朵,眼眶就有些发红。
他用力吸了下鼻子,闷着头穿了过去。
内室的门刚好打开,蔡添喜端着一堆染血的白布往外走,一看就是刚换了药。
“皇上醒了吗?”
蔡添喜叹了口气:“是醒了,可是……”
他看了眼门外,哭嚎声正一阵阵传进来,听得人心发颤,钟白也跟着看了一眼,这种时候清醒,倒还不如昏睡呢。
“我进去看看。”
他匆匆进了门,一抬眼却看见殷稷正试图下地,他吓得一激灵,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太医不是让静养吗?您怎么还下地?他不是说了吗,你这伤要是再撕裂一回就没救了!”
他半拖半扶地把殷稷又送回了床榻上。
殷稷没有挣扎:“我想看看……你找到人了没有……”
钟白胸口猛地一堵,皇上啊皇上,这种时候你还满心满眼都是谢蕴的安危,可你知道吗?那个女人却连问都没问你一句,她心里就只想着为谢家脱罪!
这样的人怎么能信呢?她说的那些话一定有别的目的,不能告诉皇上,绝对不行。 第284章 我要自己去找她
“她没走,就在房间里呢,我看她大概知道出去就活不了,所以才死乞白赖的不肯走。”
殷稷慢慢喘了两口气,胸口的伤太特殊,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却仍旧松了口气:“如此,就好。”
“好什么好,看见她就没好事。”
钟白小声嘀咕,殷稷没有力气说话,索性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去问谢蕴为什么留下没走,他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传薛京。”
钟白不太赞同:“可您现在应该休息。”
外头的哭嚎声一阵阵传进来,殷稷扯了下嘴角:“他们不肯啊……去吧,不妨事。”
钟白无奈地退了下去,殷稷这才抬眼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谢蕴,我知道你想走,但现在不行,至少得等到我想到一个万全之法,等到没人再惦记你的命了才可以走,那时候你想走多远就可以走多远。
我其实,也不想见你了,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见了。
他意识又要昏沉下去,好在薛京及时进来,却侍立在侧一声没吭,殷稷睁开眼睛:“怎么不说话?”
“臣不知道能说什么。”
殷稷叹了一声:“觉得朕私心太过,枉顾人命,是吗?”
薛京仍旧没开口,但这种时候否认都有可能是承认,更何况是沉默。
殷稷笑了一声,可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瞬间没了声息。
薛京唬了一跳,连忙要喊太医,殷稷挣扎着开口:“不,不妨事……”
他靠在床头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缓过神来,薛京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皇上,臣并没有那个意思,臣年幼时候见惯了人心险恶,这世上当真无辜的人又有几个?那些人谁死都不算冤枉,臣只是担心此举会让皇上您被人诟病,留下无穷后患。”
“顾不得了……当真有人记恨,也是我活该……”
殷稷苦笑一声:“其实也说不得真的另有隐情,谢蕴虽……虽想要混乱,却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她要杀的人又不是那些朝臣。”
薛京没听见当日两人在船舱里的话,并不知道殷稷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藏了多少血淋淋的痛楚,他只当是殷稷在为谢蕴找了一个理由开脱。
“是,臣明白了,臣这就去查,一定能查出别的真凶来。”
他匆匆退了出去,殷稷闭上眼睛,意识又昏沉起来,恍惚间脸颊一凉,仿佛有雪花落下来,他愣了愣,一抬眼果然是漫天苍茫的大雪;可忽而那雪又变成了雨,瓢泼落下,砸得人脸颊生疼,像他幼年时砸在他身上的石头;又像是谢家门外的流言蜚语……
胸口钻心的痛楚越发剧烈,他额角沁出冷汗来,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说他发热了,快传太医,外头好像嘈杂了起来,很多人在喊,在说谁不好了,他听不真切,原本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的,意识却任性起来,不听使唤地往更深处坠去。
谢蕴被一阵心悸惊醒,她仓皇睁开眼睛,她还是在那个房间里,先前险些被疼昏过去的时候,她本想回床榻上,却终究力气不济,只堪堪将被子拽了下来,如此才勉强让她没在昏睡中被冻死。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连忙扭头看过去,心里盼着会是殷稷或者钟白,可门打开却只是一个禁军,对方将一个食盒丢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钟统领来过吗?”
禁军却充耳不闻,径直关门走了。
谢蕴踉踉跄跄扑过去拍门:“喂,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过来?你们告诉我……说句话啊……”
门外没人理她,她只好不停拍门,可腹腔的疼痛还在,没多久就把她的力气耗尽了。 她不得不故技重施,拿着头一下一下去撞门。
外头有人喊了一声,要她安静一些,她充耳不闻,累了就休息一下,攒够了力气就继续撞门。
“你有完没完?”
一道气势汹汹的嗓音忽然响起,谢蕴一愣,这声音是钟白。
她勉强振作了精神:“你来这里是不是他要见我?他信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