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驾着车跟在后头吧。”
玉春开口,将苏青桃撵走了,只剩了井若云一个人。
“进去吧。”
他冷冷开口,主子的喜恶就是奴才的喜恶,原本他们对井若云虽然心里不喜可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平和,可现在殷稷明显露出了杀意,他便连这点平和都不愿意维持了。
井若云对旁人的善意从不苛求,虽然这幅样子上车并不容易,可她也没有半分求助的意思,十分费力地爬了上去。
龙撵里殷稷正在翻看以往楚镇的战报,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由着人跪在地上,玉春知道他不待见井若云,也没有通传,垂手立在了门边。
井若云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腕,那绳子绑得紧,她这一动便几乎要将皮肤磨破,尖锐的刺痛涌上来,血迹也若隐若现,她克制住了动作,只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头才一声轻响,是殷稷合上了战报。
“朕先前放过你一次。”
男人的声音透着高高在上的冷漠,仿佛全然没了人类该有的情绪,听得人心口发凉。
井若云指尖颤了颤,极轻地点了下头:“我记得皇上的恩情……” “朕不需要你记得,提起这个只是想告诉你,这次你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若是你敢伤她分毫,朕会将你挫骨扬灰。”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井若云很清楚殷稷真的会那么做。
她缩了下脖子,好一会儿才开口:“那……皇上该把我关起来才对,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
“越往北越不太平,”殷稷缓步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过去,“你是时候发挥用处了。”
井若云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皇上真是诚实。”
她不自觉想起苏青桃的话,嘴边的牵强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所有人对她都很诚实,想要从她身上获取什么,一开始就说得明白,半分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她。
不管是殷稷,还是祁砚。
这样也很好。
“朕没有骗你的必要,但有件事的确让人不放心……”
井若云很快明白过来,这说的是她之前威胁谢蕴的那些话,她张了张嘴,想糊弄他说自己只是放个狠话,不会真的做什么,可话还不等出口,肩上就骤然一重,玉春猛地压住了她,随即唐停进来,一针扎在了她后颈。
意识到对方是想做什么,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混乱中一把推开了玉春,可也仅此而已了,她清楚地感受到身上力气的流失,在唐停落下第二针的时候,她浑身酸软地栽到了地上,
这就是殷稷的法子,血脉不通,自然气力不足,她现在别说对谢蕴做什么,连自己走路都难。
“你,你……”
“扶她进去歇着吧。”
殷稷摆了摆手,再没看她一眼,玉春连忙弯腰将人扛了进去。
谢蕴正在补眠,昨天一宿没睡,她困倦得很,听见有人进来敷衍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过去,她本以为会是殷稷,却没想到会看见眼前这幅场景,困意瞬间散了。
“怎么回事?”
她撩开被子坐了起来,见玉春要将井若云放在地上,连忙示意了一下床榻,可玉春却仍旧没把人带过去:“这龙撵上铺的厚实,放在地上也不妨事。”
玉春含糊解释了一句,谢蕴也没多言,见井若云脸色不对,半蹲在地上给她把了下脉,却只觉得她是气息混乱,血脉不畅,一时颇有些茫然:“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吗?玉春,你去请唐姑娘过来一趟。”
玉春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开口解释:“唐姑娘正忙着呢,先前走水的时候,她用了个新法子救人,这档口正被太医和军医围着请教,一时半会怕是不得闲了。”
谢蕴蹙眉,这话里的敷衍意思太过明显,便是她再怎么蠢也听出来了。
“求教再怎么重要,还能重的过看病救人?”
玉春被教训的低下头不敢说话,谢蕴正要再催促一句,手心里抓着的手就被抽了出去:“不用你……”
井若云浑身力气尽失,这小小的动作便让她控制不住的喘息起来,连额角都冒了一层冷汗。
谢蕴垂眼看着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挥挥手让玉春退了下去,等后车厢的门关上她才看过去:“是皇上让人对你做了什么?”
“装什么……傻……”
井若云费力开口,许是没人记得给她送水,她嘴唇很明显地干裂起皮,说话动作一大便会裂开一个血口子。
谢蕴叹了口气,倒了一杯茶给她,井若云扭开头似是不想受她的恩惠,却被谢蕴捏着下巴。
“不想呛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喝。”
井若云犹豫片刻还是没再闹,水咽下去之后,谢蕴抬手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井若云动了动手腕,微微挪远了一些,眼底都是警惕:“你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就能收买我……我有机会……” “井若云,”谢蕴忽然打断了她,“当真因为这件事恨我了?”
她眉心微蹙,话里带着点不愿相信,井若云听出来了,笑的很浅淡却也很讽刺:“我不该恨你吗?这次你让我丢尽了人……”
谢蕴静了静,随即轻叹一声:“说的也是,只是难得看走眼一回,还真是有些让人不能接受。”
“什么看走眼?”
井若云茫然发问,谢蕴拿过药膏涂在她被勒破的手腕上:“当初一见你,我便觉得与你投缘,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兴许是我一厢情愿了,罢了,你好生躺着吧。”
她随手将井若云的手腕包扎起来,抬脚出了后车厢,殷稷又在看那些战报,仿佛是根本没察觉到她出来,她也没上前,就靠在门前定定地看着他,殷稷很快扛不住,心虚似的转了下身。
然而即便是背对着谢蕴,也无法忽略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最终他还是合上了战报,扭头看过来:“想骂就骂吧,反正我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