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了今天会有这茬变故,他在做喜服的时候,没有选华贵的丝绸,没有选精致的云锦,偏偏就选了这吸水的棉布。
秀秀点点头,表示她很喜欢,薛京见她注意力被吸引了,正想让她赶紧拜别谢蕴,好跟他出宫,却不想秀秀抬眼,一看见谢蕴的脸就又哭了,而且越哭越厉害,最后甚至打起了嗝,比知道谢蕴没死的那天哭得还凶。
“娘娘,我要去了,你保重自己,你一定要保重你自己……呜呜呜……”
殷稷憋笑,谢蕴扶额,薛京的脸颊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祖宗,别哭了,知道的是咱们要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刑场。”
秀秀听话地哦了一声,但答应归答应,可哭也还是在哭。
薛京头皮发麻,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在宫正司将秀秀救下的那一天。
虽然他的确想过秀秀要是能变回以前那般天真烂漫的样子该多好,但绝对不包括这么能哭,眼睛都肿了啊,这明天肯定得疼。
眼见秀秀真的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终于耐心告罄,一把抄起秀秀,抱着就走,管他什么规矩礼数,先找个地方把人哄哄吧。
“臣失礼了,改日来和皇上娘娘赔罪。”
话音落下,他抬脚就走,那样子活像身后追着洪水猛兽。
玉春极有眼力见,当即抬手奏乐,喜乐瞬间将秀秀的抽泣声压了下去。
谢蕴满脸的一言难尽,一抬眼见殷稷满脸看戏的热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还光明正大的幸灾乐祸呢?” 殷稷抬手扶了下她的肩:“我是觉得他往后的日子肯定有趣。”
谢蕴没理会他的言不由衷,径直看向玉春:“你也去吧,代我们观礼。”
玉春连忙躬身退下,带着赏赐去了薛宅,虽然谢蕴出了嫁妆,但面上的赏赐还是不能少的,这是给秀秀的脸面,不止她要赏,殷稷要赏,连太后也得赏,只是对方现在那副样子,赏什么也都是谢蕴说了算的。
所以玉春这边出宫没多久,长信宫的姚黄也跟着出去了。
薛京还在带着迎亲队伍游街,他们倒是先一步到了薛宅,两人先前见过,是在宫中最混乱的时候,姚黄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那时候,玉春还是个见了太后就腿软的小太监,姚黄也只是长信宫里的二等宫女,可现在,一个已经成了内侍总管,独当一面;一个掌控长信宫,行太后权。
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两人和气一笑,默契地没提往事,只陪着蔡添喜说闲话。
赶在吉时之前,迎亲队伍终于进了门,按理说应该喜娘去接新娘子下轿的,但清明司树敌太多,薛京和几个副使一商量,怕有人暗中生事,所以喜娘没请,将这差事给了苏笑笑。
对方难得换回了女装,上前将秀秀接了下来。
眼看着干儿子要成家,蔡添喜激动地站了起来,又被玉春拦了回去:“师父,您现在可是高堂,不能乱动。”
“是啊,蔡老,等着喝媳妇茶吧。”
蔡添喜这才按捺着心情继续坐了回去。
迈火盆,跨马鞍,秀秀踏着红绸一步步进了正堂,暗吏们欢呼起来,薛京眼底却闪过担忧,他牵着秀秀的手进了门,压低声音问她:“姑奶奶,你好些了吗?咱们可要拜堂了。”
秀秀吸了下鼻子,声音哑哑的:“要吃两碗甜甜的乳酪才能好。”
薛京笑起来,心放了下去。
“早就让人备上了,不止有乳酪,还有樱桃煎,苏家铺子的七样点心也都有。”
秀秀没再开口,但薛京却透过盖头的缝隙看见她咽了下口水。
他不自觉抓紧了那只手,眼底漾开春水般的笑意,等了四年,他终于把人娶回来了。
“吉时到,拜堂~~”
傧相高声开口,薛京抓着秀秀的手,引着她一同跪在软垫上拜过了天地,可拜高堂时,蔡添喜却有些做不安稳,他连连摆手:“莫跪了,使不得。”
“干爹,没有你我活不下来,”薛京情真意切,“您当得起。”
蔡添喜瞥他一眼,“没说你,我说秀秀。”
薛京一哽,秀秀撑不住笑了一声,“公公,您好生坐着,以前在乾元宫的时候,您没少照料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而且,当初若不是您将我选过去伺候姑姑,我也没有今天,这一跪不为旁的,是我真心敬重您。”
蔡添喜眼眶发红,声音止不住地颤动:“好,好。”
他又坐了回去,郑重受了两人的礼。
大婚热热闹闹的结束,可散场的时候却出了乱子,他们在门口捡到了一个孩子,薛京认出来了,是萧家那个孩子,先前被他找到人家收养了,可现在却被送了过来。
“怎么回事?”
他开口询问,暗吏连忙去查,很快就得了消息,原来那户人家收养孩子之后家中便有了喜事,他们便不想再养这个非亲生的,见这边喜事,就趁乱将孩子带过来扔了。
“岂有此理!” 薛京脸色发青,当即想去找那户人家算账,却被秀秀拦住了:“留下他吧,反正我们也不会有孩子。”
薛京一愣,这孩子的身份可太敏感了,如果留下……
他忍不住看了眼蔡添喜,却恍然想起来自己年幼时候。
兜兜转转,竟像是命运重演。
兴许,是天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