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忱忱明白,连自己都会关注着魏家,沛国公府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我已经让蓝玉把荷娘带埋孩子的地方去了。”夏忱忱的心里也不好受。
“啊?忱忱,那她不会更难受吗?”陆淑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难受是会难受的,但她若没有亲眼看到孩子,她这辈子都会出不来的。”夏忱忱摇头道。
夏忱忱记得夏宪说过一件事,有一年他和几个合伙人出了远门,那一次走的是海路,没想到竟遇上了海盗,其中有一人因此丢了性命,并因此被抛尸。
茫茫大海,那怎么找得回呢?可那家人始终不相信那人出了事,妻子一直为他守着没有再嫁,母亲直到过世了都盼着他回来,一家子的情绪多少年来始终在悲伤和期待中交织出不来。
自那以后,不论身边的人出了什么事,路再远,花再多的银子,夏宪也要把尸首运回来,他说:“难过是一时的,但没个音讯,却是一世的。”
“你说得也是。”陆淑云认可夏忱忱的意思,可还是有些担心,“你说荷娘,她会不会哭死去呀,不会出什么事吧?”
“碧玺你带着人过去看着吧。”夏忱忱叮嘱碧玺,想了想,又补了一声,“她若有什么别的念头,你就跟她说,她欠我和陆三姑娘的人情还没还清。”
碧玺明白夏忱忱的意思,赶紧领命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碧玺回来说荷娘哭了一通之后,并没有要死要活的,反而很平静地起身回来了。 这会儿陆淑云还没有离开,与夏忱忱对视一眼,便放心地回去了。
倒是夏忱忱,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本想叫碧玺去打听一下,但荷娘竟自己说出来了。
原来孩子本就有心悸之症,荷娘怕魏家嫌弃,一直没敢跟魏家提,自己偷偷地带着孩子去看病。
而荷娘的家人还指望能跟魏家攀上亲,更不会说。
荷娘之所以答应回魏家,也是孩子的情况已经比较紧急,荷娘想着魏家看在自家血脉的份上,肯定会请个好大夫。
如果京都的大夫都觉得孩子没治了,她也就死心了。
可万没想到魏家这么狠心,居然连大夫都不请。
原来如此!
夏忱忱终于明白荷娘为什么着急,又为什么能够接受孩子过世的消息了。
这个结局,或许在荷娘的心里回荡过无数次了。
“连个大夫都不给找……”荷娘的眼泪哗哗地往外流,蓦地又发起狠来,“从今日起,我日日吃素,诅咒魏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这一声喊出来,夏忱忱都打了个寒噤。
“我始终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时不报总有一天会报。”夏忱忱深吸一口气,“你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多谢世子妃,奴婢就等着那一天。”荷娘说着便跪下来“咚咚咚”地朝夏忱忱磕头。
“什么奴婢,你这是何意。”夏忱忱示意珍珠扶起荷娘。
“世子妃,奴婢再无亲人,这辈子就是您的人了。”荷娘不起。
“什么叫再无亲人?”夏忱忱和珍珠对视一眼,有些不明白荷娘的意思。
这时荷娘才道,宋濯去接她的时候,她爹娘和兄长原本是瞒着她的,后来收了银子才答应。
再后来,魏家赶她出来,不是她不愿意回去,而是魏宗平又给了她爹娘和兄长的银子,她爹娘和兄长便不让她回,让她别丢了家里人的脸。
甚至当初答应让荷娘嫁给魏宗平,也是魏宗平暗地里塞了银子的。
“在他们的心里,我就是一个货物,现如今也该还清了。”荷娘低声道。
夏忱忱看着荷娘,半晌没说话,荷娘也一动不动地跪着。
一旁的珍珠都莫名觉得紧张,她察觉到世子妃有些不高兴了的样子。
“荷娘,你是真的想给我做下人?”夏忱忱突然开口道。
珍珠察觉到荷娘的身子抖了一下。
“回世子妃,荷娘既是想给世子妃做下人,也是想给自己一条活路。”
荷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突然狠戾起来,“我想看到魏宗平的报应。”
听到荷娘这样说,珍珠不禁替荷娘紧张起来,不禁偷瞟了夏忱忱一眼,哪个主子愿意用一个满是仇恨的人。
不过自家主子,似乎跟别人不大一样。 果然,上一刻还气势迫人的夏忱忱,下一刻便冰雪消融。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吧。”
但就在珍珠和荷娘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夏忱忱又道:“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荷娘一怔,回道:“因为奴婢真心想伺候您。”
“是,也不是,真心想伺候我的人多。”夏忱忱点头:“是因为你没有瞒着我。”
珍珠这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因为那一句“也是想给自己一条活路”,用一个真实的人,比用一个真心的人要轻省许多。
真心有用吗?有用,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