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十七八的样子。
可眼前的女孩儿给人的感觉却是远超乎年龄的拘谨老成。
她扎着两根又黄又细的麻花辫,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确良上衣,一条藏蓝色的裤子。
裤子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用机械厂的工作服改的,家属院很多年轻人穿的都是这种。
不过机械厂的工作服是有名的耐磨抗造,那布料厚实得很。
这样的裤子穿在八月份的南江,实在是过于热了。
那件水红色的短袖衬衣一看就是新缝的。
张琴应该对这件衣服非常的爱惜,穿之前还特意浆洗过,以至于衣服看上去有点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服帖。
似乎是感受到了江嘉意的注视,张琴有点畏缩,她不由自主地朝高兰花的背后躲了躲。
高兰花看到女儿这么不大方,顿时来了气。
她伸手朝着张琴的胳膊上就是一巴掌:“躲什么躲,又不是外人。你小时候不是天天跟在你嘉意姐后面跑吗,怎么这会儿不敢说话了?” 她那一巴掌很用力,打在张琴身上啪的一声,听着就让人替张琴疼得慌。
可显然张琴对这样的打骂早已经习惯了。
被打了之后也只是脚步微微朝外挪了挪,嗓子里不知道哼了声啥,就再也没动静了。
江嘉意不想和这对母女打交道,她朝高兰花点了点头,说:“高阿姨,你和我妈说话吧,我有点累了,先回屋休息。”
听到女儿说累了,江母顿时面露担忧。
她也不顾高兰花了,走过来拉住女儿的手,又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摸了摸:“还行,没中暑。”
然后又冲陆安清招呼道:“安清,屋里我给你们晾的有水。凉茶你喝了,让嘉嘉喝白开水。你们都回屋歇着吧,跑了一天两个人都没休息的功夫。”
陆安清早就站得着急了,他的心里这会儿谁也没自己媳妇重要。
听了岳母的话,答应了声就扶着江嘉意回了屋。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高兰花啧啧了两声,然后将脸侧向江母悄声地问:“那就是你女婿啊,当营长的那个?”
江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她敷衍地扯了下嘴角:“不是他是谁?除了我女婿,谁还能跟嘉嘉走那么近?”
听出她的讥诮,高兰花尴尬地哈哈了两声:“嗐,我就是问问,弟妹你还跟我挑起字眼儿来了。
我主要是觉得吧,这领导就是领导,在家里官架子也这么大。喝口水都不自己倒,还要让你这个做丈母娘的给端进屋。”
江母才不听她这份挑唆,当即说:“我乐意。孩子上班辛苦,我女婿一个星期才回家一天,其他时间都在单位。
吃也吃不好,还天天忙得不行。难得回来一趟我多做点让孩子歇歇,有什么不行的?
只要让孩子休息好,我愿意天天伺候他们。”
高兰花没有想到江母会这么说。
她主要是今天两次和陆安清见面,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漠视和疏离,这让她心里很不爽。
所以她就想顺便在江母这儿上上眼药。
哪怕稍微让他们家里出现点矛盾,她也暗地里开心。
只不过高兰花没想到自己上眼药不成,反倒让江母不高兴了。
想想自己来的目的,高兰花咬了咬牙,决定将这口气忍下去。
她立刻装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看着又已经回去冒着大太阳吭哧吭哧拖地的张琴,对江母显摆地说:“弟妹你看我们家小琴咋样?我跟你说不是我吹,你再也见不到比我们小琴更勤快的女孩了。”
这一点江母是认同的。
都在一个家属院住,谁家不知道谁家?
以前张超在家的时候就是全家最垫底的,谁都能使唤他,什么好的都不轮不到他,打骂受气全是他。
后来张超争气,自己应招去了部队,然后家里就轮到张琴垫底了。
张琴虽然是高兰花和老张亲生的,但老张在和高兰花结婚前已经有了两子一女,人家对这个后生的女儿也没有很在乎。
而高兰花为了表现出自己这个做后妈的多“大公无私”,又把对儿子的那一套用在了女儿身上。 总之,张琴就是个小可怜,在家里过得日子就连那旧社会的丫头都不如。
江母虽然知道这些,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平时也不好干预。
而且高兰花那人,别人的话也听不进。
就像是今天她跟神经病一样,忽然找过来不说,进门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指使张琴干活。
江母怎么拦也拦不住。
现在听她还这么吹嘘,江母实在忍无可忍了,说了句:“你对小琴上点心吧!怎么说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都不心疼她,还能指望谁疼她啊?姑娘养这么大了,再要不了几年就出嫁了。你稍微对她好点儿,将来她也记得你这份心。”
江母这样的话之前家属院的人不知道跟高兰花说过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