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植筠脸上更是写满茫然。
唯钱氏环顾而望,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可现下这氛围总得有人开口,她便拱手一拜于众人面前大声言说:“崔郎君好事将近。如此,主君与大娘子心事可了。诸位啊,就沾沾喜气,多多恭贺吧——”
钱氏的话打破沉默,恭贺声声满堂四起。
崔植筠却在此间垂眸望向手中未曾丢下的帖子,恍惚道……
我,我有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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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众人分别在戌时初,这时的天色已暗。
戏看完了。褚芳华与邹霜桐这对婆媳,依旧最早离开。抬眼间二人穿过游廊,走上了通往二房的必经之路。可这一路跟在褚芳华后头的邹霜桐,总感觉是憋着什么话想说。
褚芳华见状瞥了眼身后,“蠢货。别憋着了,想说什么快说。再不说,你就快撵上我脚后跟了。”
邹霜桐闻言停了步子,不再跟着婆母向前。
褚芳华也纳闷,“停下作甚?你今晚不用伺候你大嫂用膳了?快走。”
伺候大嫂?
还真当我是你们正房的佣人?
邹霜桐被彻底激怒,以至于她接下来说出的话,全是未经思量的气话。
“我道昨日媳妇好说歹说,婆母都不愿将我娘家妹妹的帖子给塞进去呢!原是婆母打着自己的算盘。如今瞧着,两家的喜事撮合成了,就算不是那张氏所为,您那嘴也快咧到天上去了,当真难得啊!到底不知是谁给了婆母多少好处,竟让您这样卖力。连自家人都不肯帮。”
“自家人?谁是自家人?你?我呸。就好像喻悦兰不选她们,就会选你们一样。”
褚芳华大骂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她是真没想到,邹霜桐还做着帮她妹妹攀高枝的美梦。
“邹霜桐,你私自贿赂媒人婆子,将你家那不入流的帖子放进来丢人,我都没来得及跟你算账。你倒诋毁起我来了?我平日是不是对你太好了?都叫你忘了你自己那庶出的身份了?小门小户的不知体统。你快给我滚去你的兰春苑,少在我跟前碍眼。”
褚芳华如此气急败坏,邹霜桐的话应是正戳到了点上。
曾为一丘之貉的两个人,就这么在利益冲突前分道扬镳。邹霜桐负气转身,褚芳华拂袖离去。想必这段时间,邹霜桐都不会想再去巴结正房一家了。
不过如此也好,至少在筝嫁来之前,这伯爵府中也能平静一段时光了。
可褚芳华刚行出两步,便猛然停住。
她站在盏盏明灯点缀的长廊下,同身边女使开口吩咐:“真是被她气昏了头,差点耽误了正事。引香,今日太晚。待到明日你传信进宫,禀告太后与褚昭媛,就说她们交代的事办成了。请二位贵人放心,再替我问二位贵人安。”
“是。”名叫引香的女使躬身应了褚芳华的话。
二人这才动身消失在了长廊外。然伯爵府的夜也因她们的离开,重新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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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远在几里外那太史宅的后厨内。
太史筝正端着老爹做的滚蛋汤呼呼吹散碗中热气,却被猛然飞来的一颗土豆击中,不免抱怨起来,“哎呀,爹你干嘛?汤要撒出去了。”
“臭丫头,这都第五碗了。你这样的饭量,嫁到崔家是要吓死人的。”太史正疆站在灶前调侃。 太史筝护着汤碗回嘴道:“吓什么人!那样的人家,还能被几碗饭吓到?那也太不禁吓了。”
“你这丫头。”太史正疆着实被她那无赖样气笑。
不过如此他便也放心,至少筝不是那吃亏的主。随手丢去洗好的饭勺,来到闺女身边坐下,太史正疆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行,要嫁便嫁吧。等你嫁了,我和你娘的心事就了了。到时候,爹啊,就——”
“打住,爹!可别煽情。”
太史筝私以为老爹这会儿该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心酸过往。
谁成想,太史正疆将却道:“煽什么情?爹听说会仙楼请了位江南的做菜师傅,准备花钱去好好进修一下。如果某些孝顺的儿女,愿意资助爹去江南小住一下,感受感受那里的氛围就更好了。”
得,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太史筝就知老爹开口,定没那么简单。
她便用自己的方式回答道:“爹,你放心。苟富贵,勿相忘。有我的一口肉,就有您的一口汤。江南路那么远咱可能去不了,但河南路近啊。咱们去河南路,爹你说,中不中?”
“不中。”太史正疆面对筝的玩笑话,故作恼怒。
可父女二人却在相视一眼后,谁也绷不住地大笑起来,“你啊你,就糊弄爹吧。瞧瞧以后崔家那小子管不管得住你。”
“爹都管不住的人,谁还能管得住?”太史筝笑着捧起了汤碗。
玩笑过后,太史正疆望向被浮云遮蔽的月光,下意识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筝,爹认真问你。你这时候答应崔家的婚事,是不是因为中宫遴选?你怕那位会执意要你入宫?若真是为此草率成亲,爹恐你会后悔。”
太史筝明白他的顾虑,也知晓他的忧愁。
只是当那碗热汤下了腹,她却为太史正疆将这些话问出口,而如释重负,“爹,若说半分不由此因,那是作假。可若非对崔家这门亲事感兴趣,我也必不会为此而委屈自己。只能说,是天意安排。崔二郎的出现恰巧合适,他的一切我也觉有趣。”
太史筝的话,不为宽慰任何人。太史正疆全都知道。
他便不再言语。
后来,晚风穿堂,秋日渐凉。筝在沉默中搁下汤碗,与老爹一同望向看不透的月光,她说:“所以,爹说明日,我要不要去见见那崔二郎?”
太史正疆答曰:“乌云遮月,汴京明日有雨。闺女出门勿忘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