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瞧话音刚落, 筝自己便觉不妥,立刻搁下粉盒拍了拍自己这张破嘴:“呸呸呸, 这还没考呢!我怎么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老五一定能中,他一定得中。不然他很可能会夏伯伯送去渭州, 跟着大哥戍边……天呐,我想都不敢想,就夏老五那个笨样,到时候会被大哥折磨成什么样。”
被大哥折磨?
他这大舅子有这么恐怖吗?
崔植筠嗤然一笑,可等想起那日见过的大嫂,又变了主意。
是有可能的。
崔植筠依旧目不转睛看着太史筝,他问:“都这时候了,夏不愚可还有心思聚会?”
“当然有啊,就是老五邀的我们。酒楼也是他定的。”筝起身抖抖裙衫。这夏不愚是谁?是泰山崩于眼前,也要先吃顿饱饭。像他这样及时行乐的纨绔子弟,不到了最后一步,哪有什么危机感。
崔植筠亦也是佩服夏不愚的泰然。
可崔植筠才不管夏不愚是否在意省试,他已然尽了自己的力,奉了媳妇的命,至于夏不愚最后考成什么样,也都再与他无关。崔植筠知道,这些之中与他有关的,便只是今日太史筝是否将他撇下,自己出门?崔植筠沉声相问:“那夫人今日出门不带我吗?”
筝莫名转头,堆着笑脸一路来到床前。
瞧她捧起崔植筠的脸,看着他那充满期待的目光,用温柔的语气,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不带。”
崔植筠瞬间泄下气来。
他不再将她相看,他只轻轻把她的双手放去,轻言了声:“那夫人路上慢些,玩得愉快。某有些困,就不送了。”
筝垂下双手,不明所以。
这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是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男人还真是难懂。
“那好吧。”
筝看着这个小气的郎君,在眼前一点点背身躺下,故意转身离去。
可崔植筠偷偷地转头回望,却被她的余光逮个正着。
筝趁其不备,一个箭步趴上了床,趴在崔植筠身上说:“哎呀,夫君~我也不是故意不带你的,都是夏老五,是他说看见你就紧张省试的事,不叫我带你去的。你就别生气了。我一定早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筝半挂在床边撒娇,一个劲地摇晃床上躺着的人。
一声夫君叫得崔植筠心里痒痒的,他哪还会去生气?崔植筠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假装给太史筝闹些脾气。伸手揽过筝的脑袋,崔植筠刚想垂眸吻去,却被爱妻脸上扬起的脂粉,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小筝……你的脂粉是不是拍的……咳咳,太厚了些。”
“咳咳……”
-
宋门外的仁和店,
是汴京数一数二的酒楼,就是官家亦是常常叫他家的外送。
夏不愚这样的五陵年少请客吃饭,自是不会失了场面。所以像白矾楼、仁和店这样的地方,就成了他们的首选。登上仁和店的顶楼,筝打眼看着半开的精致雅间内,几个身穿锦衣簪金花的富贵人,与她挥手相迎。
筝提裙而入,雕梁的轩窗外,是巍峨的宋门与湛蓝的天,融为一体。
汴京风光好,今日的风也和煦。
众人熟络,不曾拘泥。
筝一进屋,抬眼望见窗前靠着的夏老五,没跟众人招呼,便忍不住打趣:“老五,你今日怎么想着请我们到这仁和店?往前咱们夏大舍人不是非白矾楼不去的?怎么改性了?”
夏不愚一听这话,满脸地吃瘪相,“你快别提了,你以为是我不想吗?还不是我爹跟那边交代了,不准让我再到白矾楼去。你说,这上将军的都交代了,他们哪还敢招待我?你们就将就将就,这仁和店也挺好。”
“该,夏老五,我看你就是作。”齐佳觅坐在小榻前,翘着左腿,怡然自得剥起花生。
她接茬说:“家里荫封给你的差事,不好好做。那翰林图画院,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在十哥身边呆着画画图,混混日子多好。你行,就知道疯玩乱跑。现在好了,把夏世伯惹毛了吧?不过夏世伯也是,叫你考功名?倒不如叫你去清风楼烤鸭——”
这俩从出生起就住对门的青梅竹马不对付,已不是一两日了。
“啥?你叫小爷我去烤鸭!”
瞧齐佳觅刚开口说罢,夏不愚的眉毛便拧成了一团,伸着手就要上去跟她争论,“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你给我去翰林图画院试试,你知不知那群老头,整日是怎么明里暗里挤兑我的?他们那挑刺的本领,不去白矾楼给客人挑鱼刺,都是屈才。”
“要是你去图画院,我保你呆不过三天。” 齐佳觅看着夏不愚那憨样,缓缓吐出一句:“那不见得。”便抬手当的一下,将花生壳弹到了他的脑门上。
“齐佳觅!”
“作甚!想让本王孙送你去烤鸭?”
齐佳觅仰起头,夏不愚握了拳,二人的战火一触即发。筝两眼一翻,想这两人,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样。无奈抱着双臂插在二人中间,筝张口盖过他们,“打住!你们回去再吵,我饿了。”
筝的话,当有奇效。
且看夏不愚立刻松了拳,齐佳觅拍拍掌心欢快站起,“哦,筝饿了。那咱们就开饭。”
两个仇家一左一右分坐两旁,谁也不与谁相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