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绰俯身磕头,似是察觉不到痛楚一般,每一下嗑得砰砰响,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让人不好疑他胡言作假。
“陛下!非是臣胡言乱语,陛下这一年来也是亲眼瞧着的!雍王一直在陛下面前装作不懂朝政、风流浪荡的模样,可事实上呢?!陛下难道相信雍王真的是娶了男妻之后‘发愤图强’,不到半年就在朝中如鱼得水?!陛下有意发难靖北王世子那会,也是雍王带头反驳,还提及了先帝的事……陛下恕罪,臣确实私下抓了从前侍奉先帝的女官刑讯逼供,那是因为臣偶然知晓那女官是奉先帝之名出宫,多年来隐姓埋名藏在温燕燕府上,这两个女人是知道当年宫中发生了什么…”
“给朕住口!”
萧栋没容殷绰说完便出声呵斥,脸色已是十分难看,起身拂袖便欲离开。
到了这一步,殷绰绝不可能让天子离开,他膝行几步,用力抓住了龙袍下摆,即便近卫首领的刀已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见丝毫退缩,似是顾不得那许多,他声嘶力竭道:“陛下!臣一腔肺腑之言!恳请陛下务必提防雍王!温氏已死、从前伺候先帝的女官有两人都在他身边,他当日宴上那般笃定替靖北王府回护,难保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陛下难道还雍王是哪个年幼无知的弟弟么?!”
“殷绰,你失心疯了。”萧栋冷着脸抽回了龙袍,他是直呼殷绰的姓名,眼中已没了那一丝丝旧日情分。
殷绰脖子上被近卫首领的刀划出了一条口子,虽不至于伤及性命,那血流得却十分吓人,后面赶过来查看的于晁只得唤来大夫为他简单治疗了下伤口,至于发生了什么,除了韩阕和赵园,世上再无人知晓。
尽管话说出去了,但天子拂袖而去没有留下一句准话,殷绰也是吃不准到底有没有效。
不过他的忐忑并没有能持续太久,第二日宫中便又派了人来。领头的是萧栋身边的大太监赵园,他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个黄绸盖着的托盘。
天子口谕,闲杂人等自然是要被赶走的。
赵园双手拢在宽袖中,微微躬着腰,脸上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容,嘴上仍客客气气道:“陛下慈心,念及昔日师徒情分,特赐下鸩酒一壶给您。”
这鸩酒便代表是天子要封他的口,但同时也证明是将昨日他的告发之语都听进去了。
赵园揭开绸布,小太监将鸩酒递到殷绰面前。 殷绰没有立刻谢恩,而是跪坐在地上忽得开口问道:“敢问公公,陛下对殷氏满门…可还有别的旨意?”
赵园如实答道:“陛下心慈,已下了旨意宽恕年幼稚子。念及皇后娘娘的颜面,留大人您和令公子一个全尸,并允准尊夫人将几位小公子带回娘家抚养。虽说几位小公子今后不能再科举入仕,但好歹也能做个寻常人,平安活着。”
“那……皇后娘娘和其他人呢?”
赵园面露尴尬,斟酌着用词道:“这…内宫大事,奴婢一个阉人哪里能清楚这么多,全得陛下做主。至于殷二公子,有先前镇国公主作保,陛下并未追究,只发了旨意给边境,革除了他此前一切职务,并未株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