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大人,”苏清方连忙颔首,感激道,“之前承蒙大人出手,清方幸得逃过一劫。还有舍弟润平,也多蒙大人相救。恩情累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大人道谢。”
凌风拱手辞道:“苏姑娘太客气了,卑职都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不言而喻。
苏清方摩挲着手里的弓,笑道:“那也多亏大人出手。”
凌风谦逊摇头,瞟见苏清方一直在摆弄桃皮弓,解释道:“殿下跟工部的大人有事相商,不得空来教姑娘射箭,所以叫卑职来看一下姑娘。怕姑娘刚学射箭,细处有失,养成习惯就不好改正了。”
原来是被公事拖住了。太子不好做啊,狩猎也不得空。
苏清方不以为意地撇开头,抽出箭,开始正经射弓,玩笑似的道:“大人不要乱说。你家殿下百步穿杨,可没有我这般驽钝的徒弟。”
凌风愣住,干笑,试探问:“姑娘……是还在气殿下安排姑娘去太平观吗?”
“没有。”苏清方不假思索回答。她倒也不是乌鸦,一仇记叁年。 凌风却当苏清方是口是心非,解释道:“那个时候,殿下已经计划去江南,短时间回不来,是怕姑娘……”
原话是怕苏清方乱来,但这话太难听,无异于火上浇油。凌风修饰了一下:“怕姑娘有危险,才会出此下策的。”
嗖一声,苏清方松了勾弦的手指,射中外环。
好不容易命中的苏清方却面色如常,似乎也没有在听,转身笑道:“我射得不好,劳烦大人教我了。”
***
帐中。
岁寒见苏清方一直在转一个精巧的带钩,好奇问:“姑娘是在想赌谁赢吗?”
“赌?”苏清方回过神,疑声问,“什么赌?”
“等下不是要正式开始打猎了吗,陛下还把自己的佩剑拿出来当彩头。好多人就在赌谁会争得头筹,”岁寒探问,“姑娘觉得是谁?”
苏清方失笑,把金带钩左手倒右手,“我连人都认不全,我哪知道。”
“那姑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清方竖起金带钩,抿了抿唇,“你说,我去太平观,是好事还是坏事?”
声音很低,有点像自言自语。
旁边的岁寒摇了摇头,“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岁寒两手一摊,“我要说了,姑娘又要说不管是好是坏,和太子殿下出尔反尔都是两码事了。”
已经认定的事,说了也白说。
苏清方扬眉,“本来就是。”
谁知道处罚是顺便,还是避难是顺便呢。
苏清方觉得自己想太多,收起了带钩,抻了个懒腰,准备出门走走。
稍时便是这次秋狩的重头戏,更有皇帝的御剑奖励。到场诸人,无不在秣马厉兵,整装待发。
苏清方从人群中穿过,远远眺见有人在遛马。
正是李羡。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暗紫色的胡服,身旁是一只乌毛马,油亮得像一匹黑缎,唯有四蹄洁白,如笼乌云,如踏白雪。
“好俊的马,”苏清方叹道,“是谁的?”
牵马的李羡闻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回答:“当然是我的。”
“殿下的马不是输了吗?”
“我就只能有一匹马吗?”
苏清方微微一笑,应和道:“天下好物,尽在彀中。殿下当然可以不只有一匹马。”
说得好像他多薄幸滥情。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输给谷延光那匹马,不是我日常骑的,这匹才是,”说着,李羡揪住缰绳,踩蹬上马,干净利落,又指了指前面,“去观景台上看吧,阿莹也在那里。”
说罢,便要打马而去。
“殿下!”苏清方喊了一声,被风送到青年耳畔。
李羡勒停缰绳,在马上回望。
风也在等下一句。
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苏清方摸了摸腕上的镯子,缓缓吐出四个字:“武运昌隆。”
一句很简单的祝福。
李羡嘴角微扬,眼中有她,有草原,有天空,以及无以言表的自信锐气,“当然。”
“驾!”话音刚落,青年打下马鞭,策马而去。
果然,他还是很傲慢。
苏清方望着人与马逐渐远去的飒沓背影,嘴角微莞,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