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她,雪轻裘确实用她威胁你?”望着红棘远去,幽韵轻声问我,语气中有一丝不理解。
“一来,虽然雪轻裘威胁我是真,但我反过来利用他也是真。二来,”我噙起笑,看着从客栈旁边走出来的白衣公子,“雪轻裘说,我答应了他,他就想办法让红棘离开他。那么,这个办法会是什么呢?”
“这个办法只能是,雪轻裘告诉红棘,他根本不是她的弟弟。那么如果我现在就告诉红棘,将来雪轻裘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红棘还会相信吗?”
“我得谢谢你。”白衣公子雪轻裘从我身边擦过去,来到大堂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份名折,道:“你选一个人,我好奏请皇上钦点为帅。”
我瞄一眼那名单,扭头对清肃说:“听说城东有一家酒楼,卖一种特殊的酒,叫‘醉太平’,清肃和青衣去买几坛回来好吗?”
笑青衣轻轻一呸,“买几坛子酒,用得着两个人去吗?”
“说的是,那就烦青衣单独走一趟吧。”清肃在一旁说。
“原来最不老实的就是你。”笑青衣瞪圆了桃花眼,居然捏了个兰花指,愤愤向清肃一点,走了出去。
“过奖。”清肃负了手,轻笑着跟了出去。
让幽韵关好了门窗,将伙计们都遣了出去。我才坐到雪轻裘对面,将名单向前一推,道:“你先详细说说,我才好选。”
“我不识字。”雪轻裘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将名单推了回来,道:“你念名字,我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我手一抖,飞快地抬眼看他,诧异地问:“你不识字?”
“我不识字。”雪轻裘轻轻点头,清楚地说。“是不是很丢人?”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不是觉得失言,而是想起一件奇怪的事,“这么说,那天你派人传信来让我到杯雪楼的那封信,不是你写的?”
“不会写字的人或者不一定不识字。但是不识字的人一定不会写字。”雪轻裘挑眉笑道:“你怎么会以为那封信是我写的呢?”
“那是谁写的?”
“关于这个,无可奉告。”雪轻裘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点名单,“你到底要不要看?”
我见他一副绝对不会说的模样,只好拿起名单,翻了一页,想了想,问道:“这名单是谁写的?”
“他。”雪轻裘简单地答,语气稍有停滞。
原来是洛微王。
我并不觉得洛微王亲自给雪轻裘写这份名单有什么奇怪,我奇怪的是,既然雪轻裘不识字,皇上的笔体又明显和信上的不一样。而且,虽然那信的内容乍一看很普通,但是我也不认为雪轻裘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来写,况且,等闲之人,也写不出那么苍劲有力的字体。
那么,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
“你也不识字?”雪轻裘轻声提醒道。
我瞟了他一眼,终于念道:“赵一戈。”
“四十岁。正三品,兵部侍郎。精通武艺,尤善长枪。生性多疑。其父曾任安北将军,其……”
“陈兴。”
“三十五岁,从三品,洛微西南营统领。善刀。性格鲁莽,易冲动。现常驻营中……”
“蒋奇胜。”
“安越。”
…… “韩驰誉。”
“四十七岁。陈兴帐下从四品领兵。武艺高超,二十七年前被先皇钦点为武状元。性格率直,暴躁。曾任禁卫营二品都统,但由于与陵江王过从甚密,被皇上调为领兵。其……”
“等等!”我连忙叫到,从刚刚开始,我说一个名字,雪轻裘就将那人的情况说给我听。资料详细是很好,可是这么下来,我已经开始打瞌睡,直到提及这个韩驰誉。“你说,他与陵江王过从甚密?怎么个甚密?”
“韩驰誉在二十岁没当上武状元之前,是陵江王的家奴。在当上都统之后,有次为一名明显是陵江王私党的官员求情,被皇上所记恨,寻了个口舌,贬成领兵了。”雪轻裘趁这功夫,喝了口茶,道。
“他,”我小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和陵江王的关系果然过从甚密么?”
“听说。”雪轻裘看着我,抚着茶杯,道:“只是听说。他私下里是相当支持陵江王称帝的。”
我沉默一会儿,拿起名单,装模作样地继续念了几个人,才将名单放下,“就那个韩驰誉吧。”
雪轻裘静默片刻,将名单收入袖中,“我不管陵江王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我只介意,我将兵权给你的用意,你是不是明白。”
“本来,我觉得我是明白的,可是刚才你姐姐的一番话,开始让我有些犯糊涂了。”我轻叹一声,幽幽道:“本来,我以为你是恨着皇帝的,可是你姐姐她认为……”
“她认为我爱上那个皇帝了?”雪轻裘淡淡地开口。
“恐怕,是的。”
“那你呢,你也觉得,我爱上皇上了?”
我也取了一杯茶水,“本来,我笃定你是恨他的,你有恨他的理由,不是么?可是,听了红棘的话,我开始觉得,就算你爱他,也并非没有可能。”
其实不只是因为红棘的话,还是因为,那日在宫门外,那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随着皇帝对雪轻裘强烈的占有欲而来的,是他对他前所未有的纵容。
他可以不下跪,不称陛下,不将皇帝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