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只顾着哭诉别情,秀秀并没注意到佳音身上的穿着,此刻细细一看,不由暗暗吃惊。尤其春月秋水两个丫环举止大气,将佳音扶至车上,遥遥地朝张书林施礼问安后,方才登上车。
目送油壁轻车缓缓碾过青石铺就的街道,张书林叹息一声,青色袍服被秋风掠起翻飞,似他沉重的心事,久久无法平息。
秀秀站在他身后,不敢动不敢出声,只恐惊动眼前翩然直立凝固成石像般的背影。暮色沧桑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斜斜地印在长墙上,与青色的砖,红色的瓦混合为一幅泛黄的旧画,逶迤致远,渐渐地变成淡淡的薄雾。
天际高处,一行大雁振翅南飞,是为谁寄托锦书?更不知何时,清霜染醉路边枫林,那一片片红叶上,可曾有人写下诗句,纪念旧时相知?
面对满城秋色浓郁,张书林怅然若失。
天色已晚,虽然夜影不停地催促车夫赶车,至“明安园”的时候,天色还是黑透,远远便瞧见一堆灯笼挤在大门口,瞧见马车,便有人喊:“回来了,回来了,快去禀报。”于是提灯笼的仆人都忙乱起来。
佳音被众家仆簇拥着下车,见到这番阵势不禁心虚,急急忙忙便朝里走,更感园子大的无边,抄手云廊是如此悠长,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几个丫头已等在居室外面,看见她皆暗暗舒一口气,挑起帘子,笑道:“姑娘可回来了。”
佳音进屋,见陈之祺一脸不虞之色束手站在屋子当中,一时间不由讪讪的:“怎么你还没走……”
陈之祺脸色越发地冷凝,一甩袍袖,至桌前坐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佳音微微一愣,但想到他等了她大半天,即使生气也是常理,忙过去赔笑道:“我是怕你有别的事忙……你,你吃过饭没有,要不我陪你一起吃?”
“你还没吃饭?!”陈之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身子不好,也不知道照顾自己,难道张书林一碗饭也不给你吃?” 佳音就明白必然是夜影送潘金莲回来,禀报了去张宅的事。陈之祺和张书林素有嫌隙,就算生气也可以理解,而且他虽语气严厉,但句句话都是关心自己,佳音心里暖融融的:“呀,你就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快叫人传饭罢,我饿了。”
见佳音似乎根本不怕自己发火,陈之祺不免啼笑皆非,仍旧板着脸道:“出去一趟都能救个人回来,反倒不会照顾自己。还不快去更衣,是还想出去?”
佳音嘟囔:“我这不是正在听你训斥么?大爷,您训完没有?”
她故意装作委屈的模样,一双乌眸却滴溜溜地乱转,根本掩饰不住她顽皮心性。陈之祺到底绷不住笑道:“你还怕挨训?行了,别装了,快去更衣,狮子头早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个馋嘴!”
旁边的丫环对佳音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个个忍俊不禁搀扶佳音去卧室更衣。佳音被一群人摆布,嘴上嘀嘀咕咕的发表不满:“怎么这么麻烦,回来晚了都要挨训,一点自由都不给人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