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秋恨不能立刻拔掉这颗眼中钉:“娘娘执掌后宫,何不以宫规惩处云妃。”
容华叹气:“万岁被她迷住心窍,只恐不会答应。”
“是啊,”萧娘娘显得无可奈何,“她有万岁撑腰,宫规怎能动她分毫。”
气归气,三人全都束手无策。
良久,萧娘娘漫步走近弦窗,云妃那狂浪的呻吟声又清晰地飘入耳中,她不禁眉头紧蹙,望着浑浊的江水发狠诅咒道:“上天为何不让她坠江淹死!”
容华夫人咬响银牙:“我若是个会武功的侠士,就暗中宰了她,以清大隋后宫。”
这话使梦秋的心怦然一动,但她未露声色。暮色袭来,江面景物渐趋迷蒙。进晚膳的时辰到了,船也就近靠岸抛锚停泊。出于共同对付云妃的需要,这三个女人一起共进了晚餐。席间,梦秋频频举杯,眼见得酒力不胜,醉倒在萧娘娘舱中。
河岸上亮起了一串灯笼,传来了人语声脚步声。容华夫人向岸上瞄了一眼,半是羡慕半是妒恨地说:“云妃在万岁那里浪够了,回船了,咱也该回去了。”
梦秋业已醉成一摊泥,人事不知。
萧娘娘见此情景对容华说:“我派两名粗壮宫女扶她回船,你送她到舱,安顿好再离开。”
“遵懿旨。”容华奉命送梦秋回船,两名宫女半架半拖,总算把她弄回船舱。衣服也脱不下,只是扒掉绣鞋,梦秋像死猪一样,依然沉醉不醒。
夜,渐渐深了,风,越来越凉。整个船队寂静无声,人们都在沉睡。由于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护卫人员也就不够认真,都钻进船舱或帐蓬中喝酒赌钱去了。一条黑影从梦秋乘坐的浮景舟上下来,像驼鸟般躬身飞步靠近了云妃居住的楼船。船头的守夜人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不由回头查看。黑影已隐身藏起,此刻只有芦苇飒飒,江水涛涛,夜风呼呼。守夜人不见异常,又回身避风去了。黑影趁机一跃爬上船,轻车熟路摸向云妃的寝舱。
云妃正在酣睡。她在杨广处得到了极大满足,睡梦中也带着笑意。她万万没想到,死神正一步步向她逼近。黑影摸到云妃床前,略一犹豫,随后将云妃扛起便走。云妃仍未醒转,只是发出梦中的呓语。
在外舱侍寝的柳笛被惊醒,边揉眼睛边问:“云妃娘娘,半夜三更起床做甚?”
黑影当然不会答话,快步从柳笛面门前一闪而过。
柳笛起身追出,见黑影扛着个人已到船头,始觉情况有异,惊叫:“什么人!”
黑影急进几步,已到船边,将肩上的云妃狠狠投进了长江。
柳笛已到黑影身后,一把扯住黑影面罩:“你什么人?”
黑影发急转身,头罩遂被柳笛拽下。船上灯光虽暗,但柳笛怎会认不出对方,不由惊语出声:“是你,梦秋娘娘!”
梦秋被看破行藏,也就一不做二不休了。她佯做醉酒,就是为事后不被怀疑。如今柳笛认出她来,为保自身,也就只有杀人灭口了。人们不知,梦秋在习学歌舞时,也曾学过武艺。此刻,她双手拉过柳笛猛力一推,柳笛哪里还站得住脚,尖叫一声落入江中。
这一连串喊声响声,已将船上的守夜人惊动,他快步向船头奔来。梦秋机警地先退入舱内,然后迅即溜下船弦。在芦苇丛中摸向自己的浮景舟,双手扒船帮爬上,赶紧进舱,和衣躺倒在床。这时,外面已乱作一团,护卫人员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乱叫乱跑,就像捅了马蜂窝,还像是一群无头苍蝇瞎飞乱撞。
服侍梦秋的宫女也被惊醒,进舱来呼唤主人:“娘娘,外面混乱不堪,不知发生了何事。”
梦秋装作醉酒未醒,含糊咕哝两声,翻身又睡。
天明之后,杨广获悉云妃与柳笛落水溺死江中,大吃一惊,大为震怒。他不相信云妃主仆会自杀投江,怀疑是有人谋杀陷害。云妃对于杨广,已到了片刻难离的程度,对此他岂能容忍。立时将在船上服侍云妃的四名宫女、太监传唤到龙舟,亲自执鞭审问。
“说!云妃、柳笛究竟如何落水?尔等住处仅一壁之隔,难道一些动静也不曾听见?”杨广怒气不息。
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回答:“奴才们睡熟,确实不知发生之事,待我等醒时,云妃娘娘与柳笛俱已落水多时。”
“分明是尔等和伙谋害她主仆,受何人指使,快快招来!”杨广高高举起皮鞭。
“奴才们冤枉!”一太监为开脱自己,引杨广转移目标,“万岁,我等睡梦中焉知发生之事,当时有守夜人在,为何不加拷问?”
杨广被提醒,当即传来守夜人:“说!云妃、柳笛如何落江?” 守夜人嗫嚅地说:“小人在楼船左侧守卫,听见船头有杂乱的脚步声,飞身过去查看,待到近前,她二人已无踪影。”
“难道就无任何异常吗?”
“这……”守夜人迟疑一下,“小人不敢乱讲。”
“有话尽管直言,朕许你无罪。”
“小人在奔跑中,恍惚听见有人惊呼梦秋娘娘。”守夜人赶紧又加注解,“江风特大,听得不甚清晰,也许有误,万岁明察。”
“你可听出是何人声音?”
“好像是……”守夜人又思忖片刻,“像是柳笛姑娘的声音。”
“好了,你们全都退下。”杨广已心中有数,吩咐王义,“立刻宣梦秋来见。”
王义去不多时,只身返回:“启禀万岁,梦秋昨夜醉酒,至今未醒。”
“醉酒?”杨广甚为意外,略作沉吟,断然下令,“要她即刻来见,不得有误。”
王义再去,良久,睡眼惺松的梦秋始来见驾:“妾妃叩见万岁。”
“为何延误?”
“妾妃昨夜在萧娘娘处饮酒过量,醉体难支,乞请万岁恕罪。”
“你昨夜在萧娘娘处酒醉?”杨广甚为纳闷,守夜人听到柳笛喊梦秋娘娘,绝非空穴来风,云妃主仆二人之死,应该与梦秋有关,可她声称醉酒又该作何解释呢?看来,需要向皇后核实。
萧娘娘恰好闻讯来到,杨广一见抢先发问:“梓童,昨晚可有人在你舱中吃酒?”
“是妾妃与梦秋、容华共饮哪。”萧娘娘作证,“梦秋过量喝得酩酊大醉,是我派两名宫女勉强架她回舱的。万岁问此做甚?”
“这却奇怪了。”杨广犹豫一下说,“实不相瞒,我怀疑云妃、柳笛之死与梦秋有关。不然,为何柳笛死前惊叫梦秋之名?”
“万岁不可无凭无据疑神疑鬼,也许是她主仆二人夜观江景,失足落水。”萧娘娘对云妃之死自然喜不自胜,只是不表现出来。
杨广听后只是摇头:“天下哪有这般巧事,主仆二人一同失足,怎么可能?”
萧娘娘扶起梦秋:“云妃如何落水我却不管,只是这不关梦秋之事,万岁不信容华还可作证。”
杨广明确感到,云妃之死大有文章。但一时间又难下定论。正委决不下之际,杨约、宇文化及得胜班师归来,寻到此处见驾。
杨广只得权且将云妃坠江之事放下,召见杨约、宇文化及二人。听到西突厥归附龙颜大悦,获悉吐谷浑与大隋为敌怒发冲冠。杨广狠狠一拍御书案:“朕定要发兵征剿吐谷浑,四夷谁敢不尊,就叫他国破家亡玉石俱焚。”
宇文化及顺着杨广的心思讨好:“万岁发兵臣愿充先锋,不擒伏允,誓不班师。”
杨约赶紧规劝:“万岁暂息雷霆之怒,吐谷浑不值一提,从容教训不迟。西突厥所贡物品,臣俱已留在扬州城中,惟有两件活宝带至御前,万岁一见定会龙心大悦,烦恼顿消。”
杨广的好奇心顿起:“何等活宝,被你说得神乎其神,朕倒要即刻一观。”
一辆锦车珠帘分开,步履轻盈地走下两名西突厥少女。她们蹦蹦跳跳异常活泼地登上龙舟,来到杨广面前依然嬉笑不止。
杨约一旁提醒:“快叩拜万岁。”
二少女感到新鲜好玩,只是东看西看,而且笑声不绝。
杨广见她二人金发碧眼,肤色白皙,觉得活泼可爱,早已笑逐颜开,一手拉住一个:“果然绝妙活宝也!”
萧娘娘、梦秋对看一眼,暗说刚刚去了一个对头,平空又添两名敌手。这两名胡女如此热烈,炽情似火,足以令万岁消受了。 杨广喜滋滋问:“二位芳名?”二胡女只笑并不回答。
杨约赶紧说:“她二人不懂汉话,一路上为臣勉强教会几句也甚为生硬,还是由为臣代答吧。她叫阿依古丽,她叫忽娜尔汗。”
“古丽,尔汗,就这样称呼吧,这样好记些。”杨广已是情难自禁,“来,随朕进舱休息。”他搂着二胡女玉颈,拥进寝舱去了。
萧娘娘对杨约冷笑一声:“杨大人,你很会办事呀,如此讨万岁喜欢,定会加官晋爵。”
杨约已知萧娘娘不喜,急忙陪礼:“娘娘恕罪,西突厥可汗要贡,为臣不敢见拒。”
梦秋无限伤感:“这样好,我们姐妹至少可以清静几天了。可惜云妃未能见到这两个情敌,如果她们争锋,想必是十分有趣的。”
舱中,二胡女咯咯咯的浪笑声放肆地飞出,萧娘娘、梦秋感到比云妃的呻吟声还难以忍受,她二人都被这笑声击垮了,分别由宫女搀扶着无力地回转本舟。
杨玄感在江边漫步,天边刚刚现出曙光,勤劳的燕子已在飞来飞去衔泥筑巢。江水似乎方才醒来,又鼓噪起单调的拍岸涛声。头顶的天空,积着厚厚的云层,杨玄感的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郁。父仇未报,机会难寻,七尺男儿,终日无所事事,身为大臣,只是跟随杨广终日游乐,难道就这样消磨时光吗?就这样无所作为地打发日子吗?信步正走,前方在视线内突然现出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卧在水边?紧走几步,看出那是一具尸体,是一具已被江水冲刷得一丝不挂的裸尸。那柔美的曲线,隆起的双乳,分明这是一具女尸!
杨玄感想,这女人是自杀还是误上贼船被害?抑或是不慎落水呢?不论如何,如此暴尸于光天化日大为不雅。“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想起了幼年时母亲的教诲,决定将女尸掩埋起来。走至近前,令他一惊,那女尸竟然轻微地蠕动一下,原来这女人一息尚存,不免仔细打量。待到看清五官,他又是一惊:“柳笛!”
柳笛吃力地睁开双眼,发出微弱的求救:“杨大人,救救我。”
杨玄感脱下外衣,盖在柳笛身上:“朝中都道你失足落水业已身亡,想不到你还活着。”
“贱妾并非失足,与云妃娘娘俱为梦秋所害。”柳笛喘息着说。
“此话当真?”
“从鬼门关上逃生归来之人,还有必要谎言骗人吗?”
杨玄感不免沉思,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对待柳笛。
柳笛见杨玄感迟迟不开口,便加恳求:“烦请杨大人通报万岁,一定会派人来接我。苍天有眼,我得以生还,定要揭穿梦秋的真凶嘴脸,为云妃娘娘报仇。”
这番话使杨玄感打定了主意,梦秋是他费尽心机送到杨广身边,为的是日后关键时刻派大用场,决不能让柳笛毁了这一切。那么,也就只有杀人灭口了。他心中暗说,柳笛呀柳笛,休怪我手下无情,还是你命该如此。不杀了你,就保不住梦秋,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俯身下去,欲将柳笛扼死。
柳笛见杨玄感伸手,以为是杨玄感来搀扶自己,未免感激涕零:“杨大人救奴婢一命,做好事积阴德,上天定保佑杨氏家族人丁兴旺,杨大人拜相封侯。”
杨玄感被奉承得内心有愧,坏她性命的意念未免动摇起来。
柳笛求生的意念却极其强烈:“杨大人,万岁对奴婢,回朝之后,定当在万岁驾前为您美言,保您高升。”
杨玄感不由盯住柳笛细看,以往虽曾见面,何曾敢如此放肆地久久直视。而今认真端详,果然是俊俏无双,妩媚多姿,难怪杨广宠幸。杨玄感不由得意马心猿。
柳笛被看得脸带娇羞,嫣然一笑,越发显得千般丽质,万种风流,秀色可餐。杨玄感不觉转了念头。这样绝色仙子,扼死岂不可惜,何不留下受用?看来这也是天意如此。美丽,是女人的强大武器,柳笛因为美丽,才又得以幸免一死。然而,焉知她的生比死还要痛苦。
一条幽深的小巷,一所僻静的小院,一座矮矮的红楼,这便是柳笛如今的住处。杨玄感在扬州城内金屋藏娇,瞒过了所有同僚。他大约三五日光顾一次,从柳笛身上得到满足后离去了,留给柳笛的是无边的寂寥和无尽的忧怨。柳笛明白,自己实际上是被软禁了。眼下这姿色尚能吸引杨玄感,一旦杨大人失去兴趣,说不定就性命难保了。这一点,柳笛是很清楚的。再说,她不甘心做杨玄感的玩物,她无时不在思恋着当今皇上。期待着重享那人间天上的富贵荣华。她更不甘让梦秋逍遥法外,她要为云妃娘娘报仇雪恨。因此她打定主意,要设法逃出樊笼。然而,真要逃走谈何容易。柳笛的活动天地,仅仅局限于小红楼内。楼门上锁,院门上锁,而且还有杨玄感精心挑选的一名亲信宋三,昼夜不离地看守。若欲逃脱,势比登天还难。
弹指间数月光阴飞逝,已经快憋疯的柳笛,终于有了一条不顾廉耻的锦囊妙计。
霏霏细雨,撩拨人的情思和愁思,雨打芭蕉的沙沙声,使宋三心躁如灼,坐立不安。止不住时而把目光投向红楼,投向楼窗。碧纱窗前,不时闪过柳笛那袅娜的身影。那蜂腰、圆臀、隆胸,极富刺激。特别是偶尔出现的裸露的香肩、玉股,更令宋三魂不守舍。他使劲咽一口唾液,小声骂道:“臭biao子,倒会勾引男人,难怪皇上和杨大人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楼上的柳笛,把宋三的样子全看在眼里,她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便走向楼梯,故意失足跌倒,尖叫起来:“救命呀!快来人救救我。”
宋三犹如脱兔,几步奔至楼门,掏出钥匙方要开锁,耳边响起杨玄感的声音:“胆敢进入楼门一步,定要尔的狗命!”不由得迟疑。
楼内的柳笛呼救声转弱:“我快不行了,救救我吧。”
宋三向内望去,见柳笛头下脚上,仰倒在楼梯,显然跌得不轻,便也就不顾许多了,开锁入内,奔至楼梯,抱起半裸的柳笛,腾腾腾快步上楼,把柳笛放至床上。岂料柳笛双手搂定宋三脖颈,将他同时拉倒,宋三结结实实倒在了柳笛怀中。哪容宋三多想,柳笛便在他脸、唇、额头等处狂吻不止,犹如急雨敲窗。
宋三几乎被柳笛这炽烈的情爱熔化,此刻无须多言,他一把扯掉柳笛内裤,在竭尽全力的喘息中,追寻着最美妙的境界。柳笛悄悄从床下摸出杀猪刀,银牙一咬,猛地插入宋三后心。宋三突然间如遭电击,面部痛苦地抽搐几下,便气断身亡。柳笛推开尸体,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血迹,胡乱套上衣裙,飞步下楼外逃。如今她只有一个信念,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只要逃回杨广身边,即可万事大吉。 她冲出楼门,头顶细雨,打开院门,猛见杨玄感站在门外。柳笛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子一软瘫倒在门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