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舒景小弟，你找我什么事啊？」燁鬼一脸笑咪咪的，大剌剌地坐在严家的沙发上。

    严舒景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双手环胸坐在燁鬼的对面，冷冷地说道：「我记得你很想喝我的血对吧？」

    燁鬼的眼睛为之一亮，「哦？你要请客啊？」他忍不住舔了下嘴角，兴趣浓厚。

    「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他目光深沉地看着燁鬼热切的脸，手上多出一把利刃。

    燁鬼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铜杯，兴奋地说：「你快跟我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带我去孟阳綾被抓走的地方。」

    燁鬼一听，脸明显地暗下来，「怎么不叫那隻小狐狸带你去？」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知道，而且他的身体到现在还没復原。」

    「舒景小弟，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把那个女孩带出来找你已经是够冒风险的事，现在还要把你带过去，那里可不是观光胜地耶！那里的主人是个古老又强大的妖魔，我可惹不起。」他不悦地说道。

    严舒景没有回话，逕自拿起刀子，往手背划下，涓涓鲜血淌流而下，滴落入铜杯中，一滴一滴的鲜血，散发出难以抗拒地阵阵鲜美的味道，燁鬼双眼发直，瞪着铜杯中聚集的琼浆，强烈的天人交战在心中撕扯。

    突然，他露出一抹微笑，「好吧！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严舒景挑眉说道。

    他用一旁的纱布盖住伤口压紧，示意说道：「这杯是你的了。」

    燁鬼急切地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鲜美甘甜的血味滑入喉间，燁鬼顿时感到精神一振，血液在胸口微微发烧，彷彿有股力量充满身骸，全身上下毛细孔都感到一股舒张畅快的力量……

    「好棒啊……」他瞪着杯子，兴奋地说道。

    严舒景对他一摆手，「好了，带我去吧！」

    燁鬼向严舒景咧嘴一笑，轻哼一声，「你真的很笨耶！居然相信妖怪的话，还没被骗够吗？我怎么可能会带你去啊！」说完，他起身欲离。

    严舒景脸色一变，喊道：「站住，你拿了报酬就想走吗？」

    燁鬼回头，充满恶质地笑道：「我会遵守约定啊！但是看我的心情囉，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后吧？」

    严舒景瞪着他，他得意地笑着，「再见囉，谢谢招待。」接着，大摇大摆地走出客厅。

    「回来，燁鬼。」严舒景喊道。

    突然一股强大的引力，像一隻看不见的手抓住燁鬼，他整个身体不自主地移动，逕自走到严舒景的面前。

    燁鬼惊骇地瞪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严舒景。

    一听到严舒景的声音，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居然自动地走到严舒景的面前。

    严舒景学他刚才的话，嘲讽地说道：「你真的很笨耶！居然相信我的话，没被骗过吗？」

    「你对我做了什么？」燁鬼瞪着他，不可置信。

    「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所以你无法抗拒我说的话。」

    燁鬼脸色一变，低头拿起放在桌上的铜杯，发现残馀血液的底部，有焦黑的残渣，像极了烧得焦黑纸片。

    「你对我下咒？」他恶狠地瞪着他。

    「这是我唯一会的法术，当初我就是用这个方法抓到青姬，把她锁在这个家里，出都出不去。」严舒景冷眼睇着气冲冲的燁鬼。

    「你也想绑住我吗？」燁鬼怒瞪着他。

    「留你这种妖怪在身边，只不过是再次自找麻烦罢了。」严舒景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说道，「我要你带我去孟阳綾那里，就只有这个要求。」

    「你要做什么？」燁鬼不解地问道。

    「我要救她出来。」

    「我就知道！」燁鬼怒吼一声，「开什么玩笑！这样子我不也跟你完蛋了！不行！绝对不行！」

    他瞪着燁鬼，「……我求你带我去找她，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他低下头皱眉说道。

    「……」燁鬼看着他的模样，冷哼一声，「你居然会开口求我，是因为那女人说喜欢你吗？啊！该不会你也爱上她了吧？」他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随你怎么说，现在快带我去找她。」严舒景别开脸说道。

    「……」燁鬼看着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好吧！我现在带你去找她，我想看看你有办法救出那个女人吗？」

    燁鬼的态度突然变得认真，严舒景原本以为他会继续说一些故意讨人厌的话，没想到居然那么乾脆。

    「那个女人还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如果她死了，就不能帮我了……」他转身要走，看见严舒景还愣在那里，不悦地说道：「你不是很急吗？」

    严舒景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往严家后门走去，他家后门车库隔着一条双线道，对面有被路栏挡住的小土崖，虽然不高，但下面是满满杂木丛，万一掉下去，轻则皮肉伤，重则骨折。

    他小时候一直被母亲告诫，千万不能掉下去，不然可能会永远爬不上来。

    燁鬼跳上护栏，伸出身来，对严舒景说道：「抓紧我喔，不然你可能会回不去。」，严舒景闻言，伸出手紧握着燁鬼，燁鬼笑了一下，抓着严舒景，纵身一跳。

    严舒景整个人往下坠落，奇怪的是看似深约四公尺的土崖，他却一直往下落，往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周围如五里云雾一般，朦胧得看不清楚。

    「小心啊！」燁鬼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感到一股力量将他轻轻一提，避免他的脸部朝下撞伤。

    严舒景的双脚落地，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开，他可以看清楚前面的路及一旁的行树，但是除了这些以外，周围仍是雾气，空气湿黏阴冷。

    「原来我家的后面接着妖界的出口。」他恍然大悟，难怪他家会让人不舒服。

    「你家是其中一条道路，你又那么有吸引力，听说你在妖界还有点名气……」燁鬼回头一笑，「大家都想吃了你喔。」

    「这种名气真让人消受不起啊。」严舒景不屑地说道。

    「别那么说嘛！现在的人类居住的地方都那么明亮，妖怪能去的范围缩小很多，而且能看到我们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像你这种人更难得呢！再加上你本身也怪怪的，不太像是人类也不像是混种……」

    严舒景脸色一变，「我不是妖怪。」他强调。

    「谁知道呢？」燁鬼耸肩说道。

    严舒景瞪了他一眼，但是自己的心里清楚，妖界微微湿黏的空气让他有莫名的熟悉感，甚至感到精神一振。

    这个想法让他害怕，他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总觉得他在这里待了很久……

    不…他不是怪物……脑海里又浮现孟阳綾的容顏，一股强烈的想念袭来，他想见她……

    「到了。」燁鬼回头对他说道。

    眼前是一个古代的中式大宅，鲜红色的大门上面整齐地镶着半球状铜块装饰，气派庄严，白色且高耸的外墙挡住了外界的窥视，也凸显出主人的高贵身分，不容侵犯。

    燁鬼想到要进去，头皮就微微发麻，更不用说严舒景还想要大闹一番，想到他的头就开始痛，他紧皱眉头，回头正要开口，却看到严舒景的表情像被雷击一般，整个人惊愕得如凝结一般。

    「你吓傻了吧？就说这个妖怪很可怕吧！你现在要回去还来的及，反正人都会轮回的，再过不久，你又可以见到她啦！」他的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们进去。」严舒景没有回应，只对他说这句话。

    嘖！还是没改变想法吗？燁鬼在心中轻叹一声。

    算了！反正他也很好奇孟阳綾的下场如何，她最后到底是生是死，还有大宅里面身分尊贵的妖魔，到底要她一个普通的人类做什么？

    燁鬼沿着墙，往院后走去，他纵身往上一跳，跳至高墙之上，「你抓住我吧！」他将手伸得很长很长，示意要严舒景握住他的手。

    「不必。」严舒景冷冷地说道，纵身一跳，一瞬间就到燁鬼身边。

    燁鬼惊愕地看着他，严舒景的体力并没有很好，上次到孟阳綾家，光是解决缠上孟阳綾的妖怪，他就已经气喘吁吁，况且，这堵高墙光凭人类的力量根本跳不上来。

    严舒景没有注意到燁鬼惊愕的表情，他低头望向里面，树林茂密，亭台楼阁散佈其中。

    「走吧。」他说完，直接往下跳，轻盈地着地。

    严舒景是怎么一回事？燁鬼看着他的背影，他全身瀰漫着如云雾般的妖气，本人似乎没有自觉，但是他刚才根本没那么好的身手！

    他果然很特别……燁鬼勾起强烈的兴趣。

    「不要啊……」

    他们两个同时听见远处传来叫声。

    「孟阳綾？」严舒景的心一紧，立刻往叫声方向衝去，燁鬼连忙拉住他，把他拖进树丛。

    此时走来两个奇形的少女，她们头上长两个角，脸偏瘦长，穿着一样的衣服，手上捧着物品，像是这间宅邸的佣人装扮，只听得两人在对话。

    「那是什么叫声？」一个侍女说道。

    「你不知道吗，主人抓回来一个人类，正在审问呢！」另一个说道。

    「审问什么啊？」

    「听酉大娘说，是个小偷，几百年前曾偷走这里的东西，现在轮回转世后又被抓回来，听说她还把主人的亲弟害死了。」

    听到这里，严舒景按耐不住，想上前问这两个小ㄚ鬟，却被燁鬼挡下。

    「所以现在主人在胜德堂审问那个小偷囉？」

    「大概吧？」

    她们边聊边走，等到她们远离，两人才从树林群里走出。

    「舒景小弟…唔……」他突然感觉心头一紧。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不能直呼我的名子，因为我是你的主人，你可以叫我主人。」严舒景扯唇冷笑。

    「我才不要咧！对了！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胜德堂在哪耶？要一间一间的找吗？」燁鬼耸肩说道。

    「胜德堂……」严舒景毫不考虑，往东南方走去。

    燁鬼瞪着他的背影，又来了……

    严舒景来到这里以后，变得不太对劲……

    明明是第一次来，彷彿识途老马一般，走得没有半点迟疑，而且他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简直就像是个真正的妖怪，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是个半人半妖的混种。

    跟着严舒景的脚步，很快地来到一座殿堂外，上面的匾额写着三个字「胜德堂」。

    燁鬼连忙说道：「好了！舒景小弟……唔…好痛…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嗯，谢谢你。」他伸出手来，示意想与燁鬼握手答谢。

    燁鬼看着他伸出的手，冷哼一声，「等你成功救出她再道谢吧！你们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呢！」

    「我一定会救出她。」他说完，往胜德堂走去。

    这是胜德堂……他知道孟阳綾在这里的机会很高，因为这里是他们家族在处理重要事情会聚集的地方，如果那两个女妖所言属实，孟阳綾被带到得可能性很高。

    脑中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復……

    自从他来到看到这间宅邸的那一瞬间，记忆有如流水般淌流而进，这是他的家……正确来说，这是他以前的家……

    他推开胜德堂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孟阳綾被甩到空中，接着重重地落下。

    「孟阳綾！」他惊讶地吼道。

    伊玥抬眼，满脸不悦的瞪着来人。

    「你是何人？居然胆敢擅闯胜德殿进来？」

    来人是个没见过的瘦高男人，他感觉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妖气中混杂了微弱的人类味道，除了意外居然有人类闯入以外，更让他在意的是男人的身上有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厌恶感，涌上他的心头……

    严舒景大步跑向孟阳綾，她就像一个坏掉的娃娃般，瘫软在地上，他连忙拥着她的身体，完全没在意周围站立的眾多妖怪，妖怪们也面面相覷，突然闯入的男人，让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

    严舒景抱起孟阳綾，她的左脸被打得又红又肿，还透出淡淡的瘀青，看了她的惨样，他有如受到同等的伤害一般，阵阵地抽痛着，不能自己。

    孟阳綾额上都是冷汗，吃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你不能来……」她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是开心的，但是下一秒，她立刻意识到进入妖界的他，该不会跟她一样……也死掉了吗？

    「对不起……」她那张清丽的脸庞，现在却被打成这样，他心痛，但是只能开口道歉。

    他抬起头来，双眼狠瞪着伊玥。

    「你为什么把她打成这样？」他质问道。

    「我杀一个人类有如探囊取物，何况打她？」伊玥不悦地皱起眉头，「……我认得你，你是把这个女人献给我的人。」

    「你必须依约把这女人给我，我不知道你怎么闯进来的，这件事我之后再追究，但是你先把你手上的女人交还给我。」

    「不，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严舒景冷着脸说道。

    「严舒景，你不可以来这里……」孟阳綾低声地说道，火辣辣地疼痛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这就有趣了……」伊玥冷冷一笑，「居然有人敢跟我毁约……来人，把他杀了。」他的手轻轻一挥，一转身，身影又出现在高位，坐在椅上，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严舒景被撕碎的画面。

    他一声令下，一侧待命的妖怪们立刻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