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恩走出这个地下室,身后的暗门被关上,地下赌场里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从始至终,方时恩都认为自己跟赌棍有着本质的差别。
他认为自己只是爱玩麻将,可能数额是大了点。
比如他之前从来都是见好就收,把口袋里的钱输得干净后就会停下,等下一次有钱了再来玩,再比如地下赌场里他常去的麻将室门前的牌子上印的是“休闲娱乐棋牌室”,这很可能意味着他只是在休闲娱乐室里棋牌室里,休闲娱乐了一下。
他从不认为他和地下赌场里那些在赌桌前面前摆着层层筹码,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些赌徒一样。
特别是在他真的一不小心因为醉酒上头签了酒吧老板的欠条后,如约将欠款连本带利还上,这更是足以证明他有足够的意志力抵抗这些诱惑。
种种迹象表明他方时恩,实在是一位能够在无底洞边缘从容优雅走过的人。
夜晚,苏德科技顶层。
苏执聿在办公室的阳台那里抽烟,望着远处高楼林立,车流灯光闪烁,前些时日下下来的那几场潦草的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仅一些楼顶的边缘还有些残雪未融化。
一支烟燃到一半,苏执聿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苏执聿将烟掐掉,走进办公室里,拿起来办公桌上的手机,看到是来自苏业堂的电话。 电话接通,对方声音就传出:“执聿,还在忙吗?”
苏执聿回答说:“现在没在忙。”他眼睫垂下来,将手里那根抽了一半的烟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问:“爸,怎么了?”
苏业堂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上次你回家吃饭,在饭桌上跟你提过的王惠的女儿你还有印象吧?”
苏执聿听他父亲提及此事,心里便已经有了数,此通电话到底所为何事。
“嗯,有印象。”苏执聿这样讲。
“他女儿最近回云淮市了,前几天王惠的度假酒店开业,邀我们出席,他女儿在台上发言时,我和你妈看到她。”
苏业堂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言辞,而后说:“确实不错,是位落落大方的女孩,与你年龄也刚好合适,正巧晚宴后王惠也留我们多聊了几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要不要和对方见个面,聊一聊?”
苏执聿说:“您什么时候需要我去见面?”
苏业堂听他这样的态度,沙哑的声音又放缓和了一些:“还是要你有空才行啊。”
苏执聿没接话。
停顿了一会儿,苏业堂说:“既然你不反对,那下个周末怎么样。”
苏执聿说:“都行。”
一块百达翡丽只能缓解方时恩一时之急,但是被扣下欠款后,他兜里那些钱也不够他怎么挥霍的。
十二月初,天气已经越来越冷,方时恩在房间里打游戏打得昼夜颠倒,这日罕见地在晚上十点多感到困倦,于是拖沓着脚步准备洗个热水澡便去睡觉。
花洒温度调得刚好,方时恩站在下面冲洗自己的身体。
他与苏执聿已经一个半月没再联系了,他身上那些对方所施予的痕迹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许是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三餐不稳定所致,方时恩擦干身体,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眼下有些发青,眼睛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的原因,过分疲劳,显得有几分憔悴。
方时恩欣赏了镜子里人人一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此前醉酒时,说有机会要把苏执聿换掉完全是气话,手机上发送给对方那些更是醉话。
总归都是方时恩清醒理智时不会说的话。
其实方时恩在见到苏执聿第一面时,就对苏执聿很有好感的。
苏执聿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背景显赫,学历高,外貌出色,是方时恩这辈子都成为不了的人,是类似他幼时观看影视剧中的男主角的设定,是方时恩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起点。
要不是对方对待自己太差劲,方时恩也不会想要和对方闹成现在这样。
但纵使是方时恩再年轻气盛不谙世事,也清楚程诗悦所言非虚,苏执聿这种有钱出手又大方,模样又数一数二的同性恋,并非遍地都是。
方时恩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也并非是执意要这样攀附苏执聿,只是掂量掂量自己,想到若是真的毕业以后去工作,因为学历太差根本是进不了什么大公司的,若是去从事体力劳动,方时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方时恩忍不住叹了第二声气。
这么自哀自怨了一会儿后,方时恩感觉自己好像除了继续卖给苏执聿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这可能是真相,但是更有可能是方时恩逐渐见底的钱包余额所带来的,不太明智的思考。
总之,这并不妨碍,在这晚睡前,方时恩向苏执聿发送了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没通过。 方时恩的申请备注信息从“我原谅你了。”到第十次后变成了“执聿哥,别生气了,原谅我吧。”
但是苏执聿依然没有给予他任何理会。
好像铁了心要和方时恩一刀两断一样。
方时恩开始给对方打骚扰电话,经过多次努力,终于电话号码也成功被对方拉黑。
这么折腾下来,方时恩也来了气性,等过了两天消了气,他便又换了个号码给苏执聿打电话。
陌生电话终于拨通苏执聿的号,结果没想到方时恩刚刚出声,叫了一声:“执聿哥。”
对面就传来了“嘟嘟嘟”被挂断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