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芍不敢从瑞王府正门跑出去,怕被逮个正着,这里倒更好掩饰一些。
府上倒还有些手脚慢的,或是不舍得主子们留下来的东西,想捞一些再跑的,此时也都零零散散朝西门走去,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温芍,都只顾着自己跑自己的,只当温芍是府上谁家的媳妇。
除了路难走些,温芍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其余一路倒是顺畅,很快便到了西门。
看着面前黑洞洞的门,温芍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跟着那些逃出府的下人一块儿出去了。
只是一出这王府的门,本就零散的人便更加四散开来,各寻出路,一个晃眼便都不见了。
温芍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几年前便被卖入了瑞王府,这些年来从未认识过瑞王府外的人,也没有家人朋友在建京中,出了瑞王府,完全便是孤身一人。
平时偌大一个建京城总还容易找到落脚的地方,或是客栈旅店,或是寄宿他人家中,有钱便不怕寻不到去处,然而眼下却完全是另一番情境,除去像顾茂柔等逃出城去的勋贵豪门,留在建京的人们也都紧闭了家门,恨不得一声都不出,让叛军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城中才好,如何还会去接纳一个外来的女子。
温芍心中慢慢升起一股绝望,像迷雾一般朝她涌过来,她很想闭眼朝着雾中走去,然而腹中时而的蠕动提醒她不能如此。
今夜胎儿动得异常厉害,或许也是感觉到了周遭的混乱。
她的孩子不能有事,她也不想死。
温芍略定了神,辨了辨方向便朝北边走去,往南便又回绕回王府的正门处,整一条街都是瑞王府,很有可能正面遇上叛军,往北一直走到底边可以绕开王府,应该还有路可以走。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凭借本能选择着自己的路。
北边果然要冷清安静许多,温芍转过一个巷口,眼见着就要远远离开瑞王府,却在尽头见到了火光,她一下子停住脚步,然而火光却越来越多。
她离开得还是迟了,若是没有身孕,或许走得快些还能避开,但她如今根本走不快,再加上运气实在不好,此时在城里遇到的不是叛军还能是什么呢。
温芍没有再上前去,她侧过身子往旁边避了避,又垂下头,似是害怕得为来人让路。
片刻后,那些甲胄声便已经到了温芍面前,为首的将领问:“你是谁?”
温芍拿出自己早就已经想好的说辞道:“我只是建京城中的妇人。”
“那么晚了还在路上走,又是瑞王府近旁,”那人果然不信,“你是瑞王府的人?”
温芍连忙摇头:“不是,我是不认路,这才走到这里了。”
“说谎,谁家妇人会大着肚子一个人在路上走,你到底是谁?”
温芍呜咽了一声,哭道:“我……我夫君说今日城里不太平,便想带着全家老小跑出去,我走得慢,他们嫌我会拖累他们,所以……我夫君就丢下我跑了。”
她哭得可怜,说完又朝叛军跪了下来:“求求这位将军饶了我,我不认得路,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我真的不知道……”
叛军眼下也是急着进瑞王府前去搜刮,他们这队本就是吃了亏负责先巡视瑞王府附近,若再拖延些或许里面什么好东西都轮不到他们了,便也不想与这个女子再继续耗费时间。
那人本想直接拔剑把温芍杀了,可到底借着火光看她长得明媚娇俏,又听她说是被夫君抛下了,竟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便冲着她抬了抬手:“滚滚滚。”
温芍闻言连忙起身,然而身前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往地上撑了几下才终于爬了起来,那叛军虽放过了温芍,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见温芍动作缓慢,便烦躁地用刀背推搡了她一下,然后才离开。
临了还不忘说:“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如果不是这个肚子,倒可以享用一番。”
幸而温芍扶着墙,这才没有摔倒在地,听了这话更是胆寒,赶紧背过身子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直等走过了很远,已经到了僻静处,温芍才停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温芍才惊觉,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疼了起来。 第25章 生产
这一夜连惊带怕,不知行到穷处又峰回路转了几回,已够她心力交瘁,然而最后那个首领拿刀背推搡她的那一下,虽不至于让温芍摔倒,但也让她非常不好受。
温芍扶着肚子站了一会儿,可是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了起来。
她又不敢再站,怕遇到其他叛军,便择着路专挑小巷子里走。
温芍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看见周遭民宅居多,她也终于脱了力,正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裙底却忽然一片湿热。
她愣了愣,抖着手往裙摆上一摸,夜色下隐隐看见手上的血迹,随后便是钻入鼻孔的血腥味。
温芍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的身孕还不足八月,若是这就要生产,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生下来又能不能活?
还有她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难道生在路上吗?
但旋即温芍便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想这些,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向她袭来,疼得她浑身都颤抖起来。
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就该偷偷煎了避子汤喝下去,好过眼下走投无路。
温芍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在还算安静的民巷中格外清晰。
忽然有一道轻响,似乎是有人开了门,温芍连忙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门的细缝中有人正在观望。
看清楚外面的人只后,里面的人稍稍把门打开了一点,温芍这回看清楚了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温芍再顾不得其他,连忙说道:“求这位老人家收留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老人见了她的情形哪有不知道的,往里面说了一声,便与自己的妻子一起出来把温芍扶了进去。
到了光亮处一看,才能看见温芍的裙子上已经满是鲜血。
老妇人把温芍扶进旁边的厢房里,这座民宅极小,只有一进罢了,厢房自然也小,还堆放了一些杂物,不过收拾得很干净,老妇人将床铺匆匆铺好,让温芍躺到上面,看了她身下汨汨鲜血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