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远也是很开心的,这几年建京城里想与顾无惑说亲事的人数不胜数,但都被他回绝了,反正他也没父母了,亲事也是自己一口说了算,没人能劝得动。
身边是必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的,既然不再说亲了,那现在让温芍回去也挺好的。
明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次斟酌了片刻,才问顾无惑:“王爷,她才来了一会儿,也没留下她,她的事你问清楚了多少呢,她走了就算了,那孩子在哪里?”
顾无惑整个人飘飘忽忽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说着,也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此刻不是在做梦。
他半晌后才回神,捕捉到明远话中一星半点儿的意思。
孩子?
对,他们是还有一个孩子的。
他常常做梦梦见温芍牵着一个孩童的手看着他,那么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今日温芍根本就没有把他带来,甚至没有提起过。
“没问。”顾无惑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心里更有一丝莫名其妙的雀跃,她没有牵着那个孩子,她是自己一个人出现的,所以这不是梦了,这一定已经不是梦了。 明远看着顾无惑眉目渐渐舒展,眸色几度明灭,神情竟是从没有过的热烈。明远很疑惑,这明明是个有些沉重的问题,他却为何看起来……有些喜悦?
天边已经渐渐透出来鱼肚白,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明远最后剪了一回蜡烛,又往香炉里添了安神香。
“王爷,先睡吧,后头还有其他要紧事呢!”明远陪着熬了一夜也累,这会儿想着要是珠雨跟着过来就好了,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这事了,最早是温芍来了开始伺候顾无惑,后面就是麦冬芷荷,现在是珠雨,因为麦冬她们很快就要嫁人了。
闻言,顾无惑没有说什么,只让明远自己去休息,明远去拿了热水打算洗个脸就去睡,正端着脸盆走到院中,借着雾蒙蒙的天色,却看见顾无惑从房中走出。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了,玉冠高束,根本看不出一晚上没睡的样子,而更像是刚刚睡足了起来。
明远赶紧放下热水走过去:“王爷要出去?”
他点点头,然后只叫了程寂跟着便离开了。
明远有些猜到他做什么去了,不免觉得这温芍看着闷声不响的,实则很能折磨人,并不比郡主好多少,消失一次吊着顾无惑四年,来一趟吊着他一晚上,顾无惑现在过去也只是饮鸩止渴,不知又要被她吊成什么样。
不过只要最后人能回来,那总归都是好的。
***
温府的地址并不难打听,离得顾无惑住的地方也不远,很快便找到了。
此时天才刚刚亮起来,顾无惑一路骑马到了温府门口,身上沾染了露水,显得略带着些风尘仆仆的,亦有很难从他身上寻见的落拓不羁。
温府门口连门房都趁着天还没亮打瞌睡,听到马蹄声好久才过来问。
因昨夜温芍就说了让他改日去寻他,所以顾无惑便直接说明了来意。
门房倒是不清楚温芍和顾无惑的事的,只知道确实有过交代,便赶紧让人进去通传,然后不免又问顾无惑:“郎君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那么早,我们夫人这会儿都不可能起身的。”
顾无惑心不在焉,只说有事,过了不久先前进去通传的人便回来了,果真道:“夫人还没起,您要不过会儿再来吧,夫人不睡到巳时是不会起的。”
顾无惑道:“我等她。”
做下人的没经过主人同意,也不好直接把人往里面引,让人在里面干等着岂不是更失礼,可他又不肯走,也只能随他去了。
顾无惑又问门房:“温府只有你们夫人住着吗?”
“对,”门房点头,“秦娘娘只有夫人这一个姓温的女儿,其他儿女都是和陛下生的,这里自然只有夫人一个人住。”
温芍的身世在云始本不是什么秘密,门房也就说了出来,反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顾无惑又问;“她没有其他亲眷吗?”
门房呲了牙,小声与他说道:“温家只剩她一个人了,哪有其他人?”
顾无惑便换了一种方式打听:“既是温府,你们该叫她姑娘才是,为何会是夫人?”
门房打量了顾无惑一眼,心想此人倒是心细,但还是回答道:“她夫君已经死了嘛,已经嫁过人的,不叫夫人叫什么。”
闻言,顾无惑的心绪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这个夫君其实多半是他,但她既能让人告诉他她死了,便能对别人说他死了。
他不管是天生还是后天,都不擅长刻意去窥探旁人的私事,今日也不知哪里来的细密心思,或者心思本也是细密的,只是从没有用到这上头过,早知便该把明远也一同叫来。
“原是如此,”顾无惑又问,“她也没有孩子?”
“孩子?没有。”门房一口否定。
其实这个问题无非只有两个答案,顾无惑不可能只想到好的那个,所以门房斩钉截铁说出来时,顾无惑并没有很惊讶,甚至难受也只是平平。 从前他好像还是很看重这个孩子的,可以把瑞王府的一切都交托给它,但过去这么久,便也觉得有没有都不要紧了。
温芍没死已经算是莫大的惊喜,不能再奢求旁的。
渐渐地便与门房没话说了,顾无惑便去对面等。
温府的大门口很气派,他看着那些金碧辉煌,又开始慢慢失神,正好趁着一阵来想想事情。
一晚上没睡,他的思绪倒是比夜里更清明些。
昨夜见面太仓促,确实是要再见面好好说一说。
她为什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