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前郡主中毒,原本那里伺候的人便被发落了几个,已经补了我们的人上去,既然王妃发了话,北园的一举一动便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木桃正色道。
温芍闻言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希望是我多心了,我实在是不愿……”
木桃这时只是不说话,反而是水桃上前扶住温芍,安慰道:“这也不是王妃要生事,若最后无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话虽如此,可在场几人包括温芍自己,都明白顾茂柔这回入宫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又不知是什么事,此刻譬如利剑悬于头顶,令人更生不安。
***
深夜,东园书斋。
顾无惑打开一封拜帖看了两眼,抬手便放到了烛台上。
火焰腾一下蹿起,将拜帖一半都吞噬了进去。
直到快烧到手指了,顾无惑才松开手,灰烬与火焰落入莲花笔洗中,彻底淹没殆尽。
程寂见状便问:“又是那件事?”
顾无惑点了点头。 程寂犹豫起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平心而论,他跟着顾无惑这么些年,顾无惑虽然为人冷淡些,但几乎可称得上是全建京最随和的贵胄公子,他说话时常逾矩,顾无惑也从不说什么。
然而今次之事,却又涉及顾无惑的私事。
最后程寂纠结半晌,还是说道:“依属下看,其实见一见也无妨,不过是些来保媒拉纤的,王爷见了,斟酌着推掉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倒比眼下直接据了要好。”
顾茂柔的事算是已经了结了,可温芍却是始终戳在瑞王府,大多数人此时也已经看明白了,要赶走她是再不可能的,便把心思动到了其他地方去。
这并非是温芍有多重要,而是很有可能有人会以此为借口生事,如今朝局虽尚且稳定,皇帝却依赖顾无惑手中的兵马,生怕他首当其冲,自己也反受其害,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让顾无惑再娶一房妻室。
表面上看是平妻,两房并重,可温芍终究是婢子出身,再有另外一层又是从北宁回来的,而新娶的妻室却必定是南朔的名门闺秀,都不用太长的时间,温芍的劣势很快便会显现。
顾无惑如何不懂他们的心思。
他听了程寂的话之后,只是轻笑道:“也亏陛下想得出来平妻,他怎么不立两位皇后?”
“那是商户人家没有规矩才干的出来的事……”程寂接上一句,但声音又小了下来,而后却道,“不过其实也是权宜之计,陛下心里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做对王爷也有好处,再娶一位王妃,暂且先堵了他们的嘴……”
“程寂,”顾无惑叹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此事与另不另娶没有干系,甚至与温芍的关系都不大,反倒还是我连累了她,让她做了这个靶子,若再娶一房,又要让她如何自处?”
程寂不说话了。
“况且这是我从前就答应过她的。”
不再娶另外的人。
见他如此,程寂也只好把想好要劝说顾无惑的话彻底咽了下去。倒也不是温芍不好,只是带着她回来之后,朝野上下难免有风言风语,有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是不得不防,而且皇帝中意的那位贵女乃是郢国公的孙女冯婉,郢国公忠孝两全,其子又以科举入仕,更是清贵无比,而冯婉在闺中也素有才名,品貌性情俱佳,没有人比冯婉更适合当瑞王妃了。
当然这后头夸赞冯婉的话,便是让程寂说,他也是不敢说的,就算温芍千般不好,但顾无惑心里有她,旁人便不能再龃龉半分。
程寂只是忍不住又旁敲侧击道:“那只能可惜了郢国公那位孙女了,听说样样都好,建京城中求娶的人不知凡几,郢国公却一个都看不上,当日废后还在时,也曾有意为太子纳了冯氏做良娣,如今倒不必再说了,废后和太子都已成亡魂。”
顾无惑又怎能不明白程寂的意思,但他没有再理会这些话,而是另起了话头问道:“柔柔今日入宫可有什么事?”
“没有,王贵妃懦弱没有主见,要见郡主只怕也是陛下的意思,应该就是为了刚刚说的事。”程寂很快便回答道。
“柔柔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
“听明远说,郡主才回府时碰巧遇见了王妃,但郡主却并未向王妃提起那件事,所以王妃目前还不知道。”
顾无惑听见程寂说顾茂柔见到了温芍时不由提起一口气,顾茂柔必定是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对温芍冷嘲热讽的机会的,换言之没有人比顾茂柔更希望他换一个王妃,可令他诧异的却是,顾茂柔这个性子竟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顾茂柔既想他换一个王妃,若是提前把事情说了出来,不过也是解了一时之气,她或许更怕的是温芍知道之后闹起来,把事情给搅和了,那反而弄巧成拙了。
他最后只又得叹了叹,对程寂道:“柔柔那里不要松懈了。”
第66章 雨幕
顾茂柔入宫后没过几天,便提出想要在自己的北园里面设一个小小的宴席,也没有什么名头,只是请来素日的闺中密友,庆贺她死里逃生。
这个理由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温芍虽然眼下对瑞王府的事已经上心了不少,但顾茂柔的私事她还是不太想管,于是并不发表意见,只让人去回禀了顾无惑,他说可以就可以。
顾无惑允许了顾茂柔的请求。
北园的人都是配足的,甚至因为之前顾茂柔的事还特意多拨过去了一些,所以顾茂柔的事并没有劳动到其他地方。
这日天公却不作美,一早起来便下了瓢泼大雨,温芍用了早膳之后便在屋子里看满满习字,也是百无聊赖。 一时木桃过来,温芍抬眼瞧了瞧她,木桃便轻声对温芍道:“人都去了北园,倒也不多,也难为她们冒着大雨还来看望郡主。”
满满刚刚写完了一整张的笔画,温芍拿过来用镇纸压平,又用镇纸压起来,说道:“顾茂柔是中毒,一来不好听,二来那时也不敢让她们随意进出探病,三来那些娇娇女也怕过了病气,此时过来倒是合时宜的。”
木桃笑了笑:“只怕不止为了这事。”
温芍起身,又立着看了满满一会儿,才对满满说道:“阿娘进去歇一阵,你自己好好写字。”
满满应下,温芍便进了内室,木桃随之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