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儿的心逐渐恢复跳动,呼吸轻不可闻到大口大口喘息,血的味道沿着嘴唇流进,咸腥苦涩。她屈起手指,紧抓床单,所有的力气都化为一种怨恨——虽然他未真正侵占她,但加诸在身上的耻辱却是永生不忘。
泪水奔流,将数日的委屈、悲伤、担忧、焦虑与害怕一并倾泄。苍白面颊上浑湿一片,心中呐喊声声悲切冀哥哥我受此大辱,要如何才能回到你身边
这天,直至黑夜,翟都没有回屋。
空旷山间,低沉萧声绵绵不绝,偶尔与一声虫兽低嚎相互伴引,夜深露重,雾湿稍衣襟,白衣身形依然挺拔,玉面沉静面无表情,他的气息已与寒峭春夜真的融为一体。
*
三月十五,艳阳高照,云淡风清,连老天爷都来祝贺银暝国最喜庆最热闹的日子。
国君银冀同时迎娶二妃,此二妃身份高贵不凡,路人皆知,举国百姓无一不欢腾雀跃。王颁御旨,举国同庆三日,所有酒肆客栈通宵开放,盛宴全城。
瓦儿坐在客栈的一角,耳朵静听四面八方喜庆的声音,心如刀绞。她很清楚,今日便是三月十五,今日吉时为午时,当银城王宫前的古钟撞响之时,便是君王婚礼开始。
翟面无表情地端起一杯茶,半张银色面具在日光下闪烁寒辉,事实上从那日出现人生第一场意外的情绪失控之后,他就变得面无表情。他焉能不知她的心情?那紧蹙的秀眉,咬得快要滴血的红唇正将所有愤怒仇恨隐忍下去,他偏偏不动如山,昨日已带她进入银城住进客栈,却不急着带她进宫求见,因为如此重要时刻,出场时自然要更加轰动才行!
他将送冷君一份大礼,一个惊喜。
他也要弄明白师傅的背后,又是谁在安排这一切布局?化身为吧吧的筱水已在宫中,而数日前接到方旋的传信,她也已混进宫去,自己宫中之行更加势不可免。如此说来,幕后布局之人矛头对准的除了银冀,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
目光落在瓦儿身上,她安静地像一抹灵魂,倨傲地再也没求过他一句。或许她不知道,像她这样一颗最有利的棋子,肯定是要留在关键时刻出手。就算不求他,他也必然带她进宫,因为棋盘里的战局已经拉开了!
客栈里熙熙攘攘,与大街上一样热闹。人人面带喜庆,所有人的话题都是围绕银王娶亲封妃一事,瓦儿越听面色越哀,一颗心不知道被划过多少道血口。 邻桌的对话一字不漏传入她的耳中——
“听闻原本大王是要同娶三妃的,可是不知怎地那位雪阳郡主莫名失踪了,而臣相大人和将军自然不愿意改变原定的婚期,所以就此由三妃变成了两妃。”
“非也非也,我听说雪阳郡主不是失踪,而是大王上次去北诏结盟时带她同去,结果被北诏扣住做了人质”
“如此说来,雪阳郡主是为了银暝而做出牺牲的?”
“是啊,自己留在北诏做人质,而跟她青梅竹马的大王却要娶妃这雪阳郡主真是可怜又可敬的女子啊!”“哎呀,我说你们兄弟说得都不对。据可靠消息,其实是雪阳郡主是在回途中被人劫走,大王派人四处查探都无消息。你们想啊,这一位娇滴滴的大姑娘被人掠走,还能有什么好遭遇?估计大王是不愿意寻找,找到了也不便面对”
“原来是这样啊,说得也是,大王毕竟是大王”
瓦儿的嘴唇顿时血色全无,与小脸一样惨白。原来自己被掠之事,民间也已知情,冀哥哥真会如此作想吗?可是,自己虽未失身,却已受辱,自己
心绞成一团,无法呼吸,她可以想象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该是一脸得逞的恶笑吧!
冀哥哥,冀哥哥
邻桌的人继续探讨,声声入耳,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那声音仍入芒刺一般扎进脑海。
“你们说大王会封谁为国妃呢?”
“大王此番未请其他三诏之王,说明暂时不会选择册封国妃。”
“那也是,一位将军之女,一位相府千金,而国妃之位只有一位,如果我是大王,我也难以决定啊”冀哥哥,冀哥哥瓦儿好想你,好想你
冀哥哥,你丢下瓦儿不顾,就娶了她们吗?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等着瓦儿吧?瓦儿马上就来见你!
“”瓦儿小手往前伸去,终于摸索到翟放在桌上的手,她颤了一下,立刻稳住心神,压抑住泫然欲泣的情绪,坚定地恳求:“请立刻带我进宫,我要见他!”
阳光落在他的白衣之上,银色面具反过白光。翟目光清寒,将她的小手反握,低低应答:“好!”他拉起她的手,转身面向客栈门口,在经过邻桌之时,眸光闪过诡异的幽光,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
*
灿烂的阳光洒向大地,白云悠悠,天空清澈明净。瓦儿心如隆冬,被翟紧抓住的手指冰冷刺骨,翟睨她一眼,竟感觉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
越往王宫方向,街上越热闹非凡,气氛空前沸腾。
“夏将军回朝了!是夏将军的军队!从边关回朝了”
“是啊,该死的蒙舍国挑起战端,侵我边关,幸有夏将军前去征伐,为国为民。夏将军真是国之柱石,功在社稷。”
“没错,这些年来若无夏将军血染边疆,你我岂能在此安享清平?”
百姓呼声刹时震天,盖过议论之声。成百上千的人群迅将宫门大道的两侧围挤个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见宫墙的楼阁,都早早被人挤满。瓦儿被翟一手揽住,挤在人群之中,嘈杂之音都变成一种呼声,夏世聪将军的名字不绝于耳。
大家眼前出现了一片银铁色的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一面大大的黑色镶银边的帅旗跃然高擎,冉冉飘扬于风中,银勾铁划的“夏”字赫然而显。前面铁骑严阵肃立,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在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
瓦儿看不见这等仗势,耳中只传来铁骑步伐划一的声音,每一下靴声都响彻宫门内外。她心中更加酸楚,夏将军特别回来参加冀哥哥与安然的大婚,她突然好想念自己素未谋面就离开的父亲。如果父亲红恬将军在世,如果父亲还在世
入宫甬道正中一条红毡铺路,两列大内御林军甲胄鲜明,侍立两侧,夏定宇早已守在宫门迎候父亲,王室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层层通向宫中。
翟冷冷掀唇,讥诮道:“不知道夏将军是重视女儿的婚礼,还是大王的婚礼。”
瓦儿突然用力挣脱手指,想冲过人群,往前挤去。翟面色倏然绷紧,大手一拽将她拖回身边,语气低沉闪着隐怒:“你找死啊!”人山人海,她一个瞎子如此乱冲,只怕要被人踩死。瓦儿银牙一咬,忘记胆怯哆嗦,坚定道:“我要见夏将军。”
翟又是用力一拽,将她箍在自己的臂中,冷冷道:“你以为谁都认识你雪阳郡主?只怕你没近身,就被乱骑踏死。乖乖跟着我,午时之前,我定带你入宫。” 瓦儿疑惑他怎又如此肯定,转而一想,此人似乎真是无所不能,可是她片刻不愿耽搁,只想快快见到冀哥哥,快点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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