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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泸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一架马车急急的奔驰而过,垂下的深蓝色布帘后,林思慎赫然盘腿端坐其中。

今日已经是距林思慎逃离陇右的第三日,她在泸州待了一日后, 并未急着赶回京城, 而是独自一人在客栈又留了两日。直到罗兴等人的尸体都被安葬好, 她这才着人雇了一辆马车赶回京城。

胭脂和盲僧早在她平安抵达泸州后, 没有留下一句话, 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林思慎也没深究他们究竟是藏在暗中跟着自己,还是护送她离开陇右就算像郡主交了差, 去了别处。

回京城的这一路上,她身旁无人陪伴,难得的有些清净,可越是清净她就越是会想起那日逃亡路上, 胭脂在她耳畔的呓语。

胭脂的那番话, 就好像抽丝剥茧,要将林思慎心底深藏着的那点恶念逼出来, 摊开在她自个跟前,让她瞧真切。

她盘腿端坐在马车之内, 收拢握紧的掌心里,躺着罗兴赴死前交予她的佛珠。她攥着那串佛珠, 双眸紧闭眉头紧蹙,明明已至秋日天气凉爽, 苍白的面容上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虽然此次她有惊无险的从陇右逃出来了, 可心底却丢了一魂似的, 没有逃出生天的庆幸, 有的只是满心的愧疚不甘。

一直以来, 无论林思慎如何机关算尽,唯一想要的,就只是保住家人朋友安然无恙,为此她私下也做过不少亏心事。

可她从未后悔过,亦未怀疑过自己。

直到此次罗兴为她赴死,她虽万分不情愿,可心下到底还是暗暗舒了口气。正如胭脂所言,她的确从一开始,从知晓孙文谦率兵追来时,心中便已经做好打算,抛出罗兴和一众手下换取自己生路。

罗兴在罗网六年,对林思慎向来忠心耿耿,无论她有没有表露心迹,罗兴也定然不疑有他甘愿为她赴死。

可越是知晓罗兴对她的忠心不二,她就越是对自己心生厌烦。

况且,她明明知晓罗兴心有眷念,与他情投意合的柳依还在京城痴等。可她当时却并未想过另谋他法,而是心底早便抉择好了,选最稳妥的法子护住自己。

若不是胭脂有意提醒,也许林思慎不会多想,也许她只会惋惜愧疚,心中暗暗决心除去孙文谦,替那些为了她赴死的弟兄报仇。

可偏偏胭脂提醒了她,将她心底最阴暗角落的自私虚伪扯了出来,让她无法忽略,只能迎面而对。

今日她能为了自己,将罗兴和那一众手下推入鬼门关,那改日换做其他人了,她是否亦是如此抉择。

林思慎心中并无答案,她隐约觉着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兜兜转转却怎么也脱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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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赶了几天路后,京城终于近在咫尺,递了文牒进入京城后,林思慎心事重重神情恍惚的回了将军府。

许是她实在疲惫,回来时竟也没留意到,门前的守卫望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等踏入大堂后,收到消息的老夫人和柳卿云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拉着她抹着泪东问西问。

林思慎神情怏怏的,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说累了想回去歇息。

依老夫人的性子,若是以往听到林思慎说累了想歇息,早就赶着她回去了。可这回她稍稍平复了心情后,却将婢女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下了柳卿云,说是有事要问林思慎,想让她先去佛堂一趟。

林思慎不明所以,拉着老夫人的手轻轻晃了晃,撒娇道:“祖母,孙儿实在是累了,还是容孙儿先回琉光阁歇息去吧。有什么要紧事,也等孙儿头脑清醒后再说。”

柳卿云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古怪,她瞥了老夫人一眼,暗暗对着林思慎使了个眼色:“慎儿,你祖母有拖延不得的要紧事跟你说,你先别急。”

林思慎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眸光一敛,点了点头乖乖跟着老夫人和柳卿云,去了老夫人平日修身养性的小佛堂。

一走进佛堂,柳卿云将张望了两眼,将门给关上了,神情紧凝的走到林思慎身旁。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林思慎身旁,望着她的眼神都莫名有些奇怪。

林思慎来回望着她们二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祖母娘亲,你们究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杵了杵拐杖,满是褶皱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她狠了狠心道:“慎儿,先去观音娘娘跟前跪下吧。”

老夫人这么一说,林思慎更是摸不着头脑,她看了柳卿云一眼:“娘亲?”

柳卿云对着她摇了摇头,有些犹豫道:“你先别急着问,祖母让你跪下,你就先乖乖跪下。”

林思慎无奈,只得走到蒲团跟前,双腿一曲笔直跪了下去。可因她身子实在是虚弱,这一跪竟也没跪稳当,身子摇晃了几下。

老夫人见状有些不忍,可还是咬紧牙关颤声呵斥道:“你说你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做了那等错事,你还以为能瞒到何时?”

林思慎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抿了抿唇垂眸轻声问道:“祖母,孙儿这才回来,不知是做了何事惹恼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