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妃是打定了主意,非要让曲琳偿命。不管宝和长公主同萧太后如何求情,也不管曲琳如何声称自己无辜,都不能让温德妃改变主意。
于是最后决定权又落到了孝昌帝手里,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孝昌帝,只盼着孝昌帝能够宽大处理。唯独温德妃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好似已经吃定了孝昌帝一般。
“陛下,你拿个主意吧。只要是陛下吩咐的,臣妾莫敢不从。”温德妃也表明的态度,却让孝昌帝越发的为难。
孝昌帝扫视全场,每个人的眼神表情都没有漏掉,对所有人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曲琳不是凶手,孝昌帝可以确定,因为四皇子的坐骑早就被人做了手脚。但是曲琳那一鞭子却是诱因,造成马匹失控,最后害死了四皇子。说她无辜,未免不公。说她是凶手,未免太过严苛。总而言之,她不是无辜之人,却也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孝昌帝轻咳一声,众人都屏住呼吸。孝昌帝严肃的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朕已经知晓。曲琳当街持鞭行凶,间接造成四皇子过世,实在是可恶之极,不罚不足以平息怨愤。”
这话说得太重了。萧太后顿时紧张起来“陛下?琳丫头还小,能否网开一面。”
宝和长公主连连点头,擦着眼泪“求皇兄网开一面。”
温德妃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当孝昌帝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温德妃当即低头,恭敬的说道:“全凭陛下做主,臣妾绝无怨言。”
孝昌帝嗯了一声“爱妃放心,此事朕会秉公处置。”
瞬间,宝和长公主就苍白了一张脸,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孝昌帝盯着跪在地上的曲琳,怒斥道:“小小年纪,仗着身份胡来,造成如此严重后果,岂能轻饶。拟旨,夺去曲琳县主封号,鞭笞五鞭,以儆效尤。”
能保下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宝和长公主谢天谢地,偷偷谢过满天神佛。
却不料这还没完,孝昌帝又接着说道:“宝和长公主教女不严,纵女行凶,夺去长公主位份,贬为公主。希望以后能以此为教训,严加管束家中子女。若是再有是非,朕定会严惩。”
“多谢陛下开恩。”宝和长公主备受打击之余,也很庆幸,庆幸孝昌帝是她的兄长,庆幸孝昌帝对她还算宽容,没有没她一棒子打死。
萧太后叹了一声,这个结果虽说严重了些,总比丢命要强。故此萧太后即便有所不满,也没有出言反对,免得刺激孝昌帝,让孝昌帝用更严厉的手段处置宝和母女二人。
孝昌帝面对温德妃,问道:“爱妃对朕的处置满意吗?”
温德妃冷冷清清的说道:“臣妾谨遵陛下吩咐,并无任何不满。不过臣妾想亲自观刑。”
众人一愣,都望着孝昌帝。曲琳要被鞭笞五鞭,这是圣旨,是逃不了的。但是如何行刑,却有些讲究。只是温德妃要求观刑,这分明是不准萧太后宝和长公主做手脚。曲琳本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瞬间哆嗦了一下,心道温德妃好狠毒的心。
孝昌帝没有犹豫,很干脆的应下“好,就如爱妃所愿。”
“陛下”萧太后真的急了“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孝昌帝冷冷一笑“朕乃天子,岂能出尔反尔。母后不用再说了,朕已经答应爱妃,就绝不会改变主意。来人,将曲琳拖下去行刑。”
温德妃嘴角一翘,笑得极为得意又恶毒,还特意朝宝和公主瞧了眼,眼神里慢慢是讥讽之色。宝和公主心跳骤然加速,心中顿时有了不好预感“我也去。”
曲琳浑身瘫软,任由婆子们拉扯着,拖到了外面,跪在地上。很快,鞭子一抽,狠狠的抽在了肩背上。曲琳嗷嗷大叫,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大哭大喊,求饶救命,无论说什么都行,只希望能够免了这顿鞭笞。
可是所有的努力都于事无补,所有的哭喊叫嚷都成了抚慰温德妃伤痛的良药。她叫得越惨,温德妃就越发满意。在温德妃看来,最好这五鞭子抽下去,能让曲琳命丧今日。这个小贱人,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没让她陪葬,已经是妥协。哼,不过就算她现在能够逃过一命,迟早也要下去陪伴自己的儿子。温德妃笃定这一点,曲琳在她眼中已然是个死人。
五鞭子抽完,曲琳已经昏了过去。宝和公主抱着女儿,哭嚎不已。萧太后赶紧命人将曲琳抬回寿宁宫,又请太医来诊治。
温德妃起身,丢掉手中茶碗,瞬间打破了场中哀戚的气氛。宝和公主目光怨毒的盯着温德妃,咬牙切齿的吼道:“你满意了吗?琳丫头都快被打死了,你得意了。”
温德妃拿起手绢擦擦嘴角,神情不慌不忙的说道:“本宫昨儿死了儿子,唯一的儿子。曲琳区区一顿鞭笞,相比四殿下的过世,公主你说本宫满意吗?”
“你还想如何?我家琳丫头已经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德妃你别不依不饶。不要想着有陛下给你撑腰,你就能得寸进尺。”宝和公主大怒。
温德妃抿唇,表情略显阴沉“就算本宫不依不饶,公主又能如何?”眼神轻蔑的扫了眼昏迷不醒的曲琳“公主还是好好照顾琳丫头吧,可别死在了这里。”
“呸你才死在这里。”宝和公主不怕温德妃,这后宫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温德妃算什么东西。 温德妃也不在意,带着宫人施施然离去。心里头却早已经记恨上宝和公主,迟早有那么一天,她会让所有欠了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曲琳高烧昏迷,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醒来后就大哭出声,嚷嚷着要出宫,她再也不要进皇宫。皇宫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孝昌帝可怕,寿宁宫可怕,温德妃更可怕。宝和公主心疼闺女,也顾不得伤势严重不易移动的医嘱,命人伺候着将曲琳带回了公主府。接下来的日子,公主府关门闭户,只待曲琳养好伤势,四皇子一案风平浪静。
四皇子的马匹被人做了手脚,凡是同此事有关联的内廷衙门,全都被牵连进去。不管无辜不无辜,先抓起来用刑。能撬出多少口供,没人关心。他们只需要这些人的人头和鲜血来平息帝王的怒火。
事关皇子之死,就算孝昌帝杀心过重,朝臣们也很谨慎小心的不在此时跳出来反对。免得自己就成了炮灰,成了孝昌帝怒火下的祭品。
事情在血腥中有所进展,隐隐约约牵扯到后宫,可是追查下去,线索又指向宫外。扑到宫外查探,线索又断在了关键之处。任由内侍监的人如何查,都无法查出真凶真相,只能确定一点,的确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害四皇子。可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
孝昌帝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每天板着一张死人脸,随时都有可能提起手中的刀,一刀斩下去。“既然查不到真凶,那就全都陪葬吧。”
凡是涉及到此事的人员,无论什么背景,无论官职大小,无论无辜与否,都去给四殿下陪葬。孝昌帝一声令下,宫内宫外人头滚滚,血腥冲天,久久不散。
待到事情尘埃落定,又是一年腊月。接连数天的大血,覆盖住所有的肮脏,也覆盖住所有的血腥。一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干净,透亮,心里头的恐惧也跟着消散。就算天冷,林月音也坚持走出清宁宫,就是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孝昌帝的杀戮之心,让宫中所有人胆寒,林月音也不例外。她不得不谨慎应对,宁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不要引起孝昌帝的关注。克制了这么久,总算一切都过去了。杀戮也结束了。
杜安告诉林月音,裴颜卿回来了,已经到京好几天。带回来很多关于各地节度使的消息,据说很受孝昌帝重视。还说孝昌帝给裴颜卿放了几天假,让裴颜卿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后再开始当差。还说太子亲自前往裴府看望裴颜卿,带去了一车的礼物。总之,从杜安的嘴里,林月音听到了很多关于裴颜卿的消息。有时候她不乐意听,裴颜卿三个字也会钻进她的耳朵里。
裴颜卿手里抱着一个黄铜暖炉,出声打断杜安的啰嗦“行了,裴太傅回京的消息本宫已经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杜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太傅想见娘娘一面。”
林月音微蹙眉头,有些不满,说道:“见什么见。宫里刚死了这么多人,陛下这会正是疑心病重的时候,此时不宜见面。你告诉他,让他稍安勿躁,等过年的时候再见面也不迟。”
“遵旨那娘娘还有什么话要转告的。”
林月音瞧着杜安,眼中带着笑,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杜安顿时紧张起来,低下头,不敢再乱说话。
林月音笑了笑,说道:“不必紧张,本宫没想过要收拾你,因为你对本宫还有用。你替本宫转告裴颜卿,宫中的事情最好同他没关系。当然若是有关系,本宫拿他也没办法。只是本宫同他之间的合作,就缺乏了诚意。”
杜安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吧。林月音为何这么说,是在怀疑什么。杜安没多嘴,老实本分的将这番话转告给裴颜卿知晓。
裴颜卿从来都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语威胁,即便是林月音。他只在乎事情的结果,在乎他所得到的利益。关于如何面对林月音,裴颜卿也早有了打算。
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年。趁着新年宫宴的时候,裴颜卿同林月音短暂的见了一面。没有叙旧,没有关怀,一见面,林月音劈头就问“是不是皇子们都死光了,裴卿才肯罢手?”
裴颜卿神情严肃,有些不悦“娘娘是在指责我?无凭无据的话,娘娘最好不要说。”
林月音连连冷笑“裴卿别在本宫面前装蒜,更别说你无辜。四皇子的死,其手法,其过程,多么像是裴卿的手笔。若说此事同你无关,本宫第一个不相信。”
裴颜卿挑眉冷笑“娘娘如何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如何看待此事。”
林月音咬牙切齿,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狐狸,而是一头狼,妄想称霸森林的孤狼。林月音嗤笑一声“你以为杀死所有皇子,你就能顺利上位吗?裴颜卿,本宫告诉你,你是妄想。大周是刘家的大周,不是裴家的大周。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乱臣贼子,最后会不得好死。”
裴颜卿突然逼近林月音,并搂住林月音的腰身。林月音挣扎,却无法摆脱裴颜卿这个男人。
裴颜卿冷冷一笑“若是我最后结局是不得好死,我一定会让娘娘陪着我。”
林月音讥讽一笑“想让本宫给你陪葬,你做梦去吧。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本宫的将来。裴颜卿,本宫劝你最好及时收手。否则闹大了,本宫为了自保,肯定会一脚将你踢开。到时候你就算被凌迟扒皮,本宫也不会皱眉,说不定还要跟着旁人一起拍手称快。”
“好狠毒的心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裴颜卿终于笑了,只是那笑容很轻很淡,不曾到达眼底“我可以诚实地告诉娘娘,你想一脚踢开我,那绝对是妄想。我若是被人凌迟扒皮,娘娘也难逃一死。所以娘娘最好不要激怒我,还有好好地维持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相信娘娘会得到出乎意料的收获。”
林月音直接啐他一口“好大的口气,本宫可不是被人吓大的。裴卿可以用这种办法控制别人,别妄想控制本宫。裴颜卿,本宫警告你,你最好适可而止,别想着在后宫搅风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