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巫女一道上钻研愈深,愈发感到祝氏的悲哀。我之一脉因彩石而生,永受命运禁锢之苦,断情绝爱,孤寂终老。自我入宗祠后,便再未见过生父生母,也未见过兄弟姐妹,偶有笔友,也难一见。巧儿生性活泼无辜,我不愿见她永生固守宗祠,便与熙儿你提出交易,若你能带来彩石,那你便是最终兴劫之人,那巫女自然没有存在必要。熙儿,我知你曾怨我恨我,怪我将巧儿关在宗祠,怪我不近人情,还望你此时已然原谅我!”
“熙儿,你生在阎家,自幼好强善斗,加之阎如君为人刻薄狭隘,日后若回皇室,定然会四处树敌,成者国破民哀,败者死无全尸。我早在你和巧儿十三岁时,便开始为你二人占卜未来,我也早在当时便知晓陆离的存在。如若陆离来,则你姐妹人生幸安,大劫延后百年。”
“而陆离身世离奇,以巫女之能,难以窥全其貌。我犯了贪戒,自五年前起,我便从未停止过巫女之视。终在去年秋季,堪破因果往来,为陆离、小巧、熙儿你仨人寻得一线生机。然,巫女之能源自彩石,有得必有失,加之我寿之将近,故我已生出感应,恐怕我无法活到今年开春。”
看到这,陆离心脏直跳,祝阿婆居然已经连续“看”了整整五年?难怪小巧当巫女时看不透陆离重生数次的事实,但阿婆居然一点就透,陆离当初还以为巫女是年岁越大功力越深,没想到这只是因为阿婆在透支生命……
“我已是必死之人,但你和小巧无辜。陆离本亦是在劫难逃,可他若遇难,你会再度兴劫,甚至变本加厉,小巧也会悔恨终生。”
“陆离,我曾告诉你普通人只能替你转移一次代价,此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巫女可以替你承受另一次代价。我思来想去,决定以将死之身替你转移代价,望你念及我的恩情,好好对待小巧!”
“此外,经此五年,我深知彩石于人为祸,尤其是最后一颗,如若暴露,恐怕世上再无宁日。故而我携彩石而出,决心赴海共葬,与彩石永沉深海。怕你姐妹阻拦,我便不告而别,勿怪!陆离、熙儿,你们读此信时,我定已长眠,无需再寻,且归去。”
“照湄已至耋耄,终能去九泉下向父母谢罪!”
信不长,只写了半页,但信的分量却让陆离抬不起手。
祝阿婆没有被任何人怂恿,没有被任何人威胁,她只是以一种纯粹的博爱精神献身大海。巫女心若玲珑,无垢无邪,他此时才真正深刻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不知祝照湄长眠前,是否会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呢?
所有的彩石都随着阿婆永沉大海,陆离和朱熙都默契地不再去提彩石,就此将此物遗忘在人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能几百年后人类会在海沟里找到它们,但至少在陆离可以预想的未来,彩石、重生抑或是代价,将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朱熙认真地将信折叠起来,她心情复杂,不知到时如何向小巧解释。
“陆离……我好难受……”朱熙没有叫他狗男人,而是称呼他的名字,“心里堵堵的,送走外婆时我都没有这种感觉……我真的,好难受……”
陆离抱住她。朱熙真的变了,她不再是那个阎家冷酷无情的继承人,而是真真切切变成了一位女子。“哭一会吧,我陪着你。”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一小串女子的抽泣声。窗外有早餐摊贩的叫卖声,卖油条,卖芝麻球,卖包子。陆离还听到海鸟的鸣叫声,汽车的鸣笛声,警局自动大门开关的咔擦咔擦机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