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他说。
“81号, 林槐。”秘书在博士耳边提醒道。博士点了点头, 他弯下腰, 看向坐在地上不卑不亢的青年, 和蔼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槐说:“参观野生动物园。”
博士等人显然没听懂林槐的梗。他慈爱地笑了笑,问道:“刚才是你在敲玻璃?”
林槐点头:“嗯。”
博士蹲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为什么?”
“是想发泄对被关在这里的不满,还是……”他眯起眼睛, “还是想,救九十一号?”
“都不是。”林槐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道,“发一下起床气而已, 女孩子的惨叫声是世界上最难听的起床闹铃了。”
博士低低笑了,好半天,他说:“我很想打开玻璃, 摸摸你的头顶,可惜,你看起来攻击性有些过强了。”
林槐也看着他的眼睛,笑了:“我也很想摸摸你的头顶,不过,我更喜欢摸毛茸茸的生物,比如狗、貂或者竹鼠……而不是光秃秃的老男人的头顶呢。”
博士:“……”
“你该吃点药了。”博士柔和地笑了,“乖。”
说着,他拍了拍手,对着摄像头冷漠道:“电击。”
“呜——”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林槐狠狠甩了甩头。在操作者按下按钮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脖子上的项圈中传来。那噬人心肺的疼痛会一直顺着神经,钻入天灵盖,然后直达脆弱的大脑皮层。
尽管林槐对疼痛的耐受力高于常人,并且拥有着能够修复身体的能力。很遗憾的是,虽然他是一只厉鬼,但还没有像迪奥一样能够超越人类的极限,也就是说……
他的身体,依然还是能够导电的。
在博士按下电源按钮的那一刻,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坐在另一个房间里、戴着太阳花的女孩,更是霍然起身!
她三步作两步,走到玻璃面前,几乎就要张口说出什么。
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神暗了暗,在看清项圈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有意思……”她轻声道。
最终,她将手臂,垂到了身边,并闭上了眼睛。
“很疼对么?”路西尔博士蹲在他的对面,摸着下巴道,“你确实应该感到疼痛,这个程度的电流,就是为了惩治不听话的展品而准备的。”
接着,他又拍了拍手,看向对方扭曲的侧脸,像是很惊奇般地“咦”了一声。
“你现在这个模样可比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样子好看多了。”他说,“疼吗?如果感觉疼,就惨叫出声吧。没有必要为了可笑的尊严而压制自己的感受,不是么?”
说完这话,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不出意料地发现,眼前青年的肩膀果然剧烈颤抖起来。
不出所料。
“你听说过巴普洛夫的狗么?”路西尔眼镜下的绿眼睛看着他,轻笑着,“又或者,你听说过小艾伯特么?”
“这就是操作性条件反射。”他隔着玻璃,摸了摸眼前疼得脸色发白的青年的头发,“一次疼痛是一次教训,一次乖顺是一次抚慰,很快你就会学着去做一个乖孩子。听懂了么?”
“去你妈的乖孩子。”林槐冷笑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没可能的,除非……” “除非,你秃光的头顶再长回来。”他说,“不过看来有生之年你是做不到这一点了,想在做到这一点的话,早点自杀为民造福在下一个世界里投胎做一只毛茸茸的蟑螂吧。”
路西尔保持着笑容的脸终于无可避免地黑了下来,他狠狠深吸了几口气,稳住自己带着笑的表情,好半天,他说:“你很好。”
他决定不再说什么话。很快,这个青年就会因疼痛而做不出更多牙尖嘴利的回答了。他这样想着,下一步,应该就是求饶,应该就是哭泣和哀嚎了……
路西尔博士百无聊赖地想着。他在满足了内心的虐待欲后,又感到一丝无聊。
路西尔博士出生于上层家族。他的家族中非常清白——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潜在犯。毕竟,潜在犯的判定一直是个很主观的测试方案。有时,一个十岁就霸凌同学、将对方的头发用火烧掉的小男孩,不会是一名潜在犯;然而与此同时,一个乖巧不逾矩的女孩,却因为即将继承双亡的父母留下的数以千万计的遗产,却能够被判定成一名潜在犯——说到底,这些都是操作上的问题。
他拥有一对强势的父母,两个身体比他更健壮的兄弟,由此而生的自卑感折磨着他整个少年时代。有人能够用一个完美的童年来治愈未来的自己,以此为光度过自己的整个人生;然而,也有人在童年时遭遇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因此,他们需要在成年后用各种方式,想方设法用自己的人生来治愈自己的童年。
路西尔博士所采用的的,就是用自己对“支配欲”的不正常的热衷,来治愈自己被兄弟欺负、被父母忽视的童年。他在修习生物学时敏锐地察觉到了社会对“潜在犯”这个问题的热衷,民众对犯罪的恐惧、对贴标签寻找情绪宣泄口的热衷,催生分化出了这样一个扭曲而恐怖的产物。
他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并很快开始了自己的行动。配合着媒体的造势和自己对大众心理的了解,他成功开始了自己的支配之路。
他支配着手下“病人”们的人生,支配着外界舆论。他就是新方法的发明者,他就是本应不见天日的潜在犯们的仁慈的救星,他就是本该被所有人称颂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