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转播, 早在81号破柜而出时就已经被电视台切掉, 坐在显示屏前的苏黎、室友和同学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眼神中都充溢着迷茫。
“发生了什么?”他们问。
和他们同时发出疑问的, 还有直播间内面对黑屏的其他网友。他们有的还在咒骂81号草菅人命的行为,有的还在满怀期待和恐惧地等待91号最终的结局,有的,则登上温室暗网, 在匿名板块中发布着自己的所有欲念和恶意。
“这个杀人的81号真是个疯子!杀了他!”
“你觉得91号还有多久会死?我赌3分钟!”
“提前高价求购81号被处死的影片,要求高清无码……”
“卧槽,我们贱哥哥真的太帅了!”
然而,在81号玻璃柜被踢开, 其中的囚犯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后,这一切一切的恶意或祈祷,都汇成了一同样的疑问——
温室博物馆内, 发生了什么?
伊甸园里,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听见一声发生在几千公里外的枪声时,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正经历着历史。温室中,面对着漆黑屏幕的成千上万双眼睛,那一张张带着相似的疑问又或者是愤怒的面庞,也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恐惧,知道不安。这些曾被他们加注在由人为划分出来的劣等公民身上的恐惧,在那一刻,以风渐之于青萍的方式,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有什么东西失去控制, 有什么东西……失去控制了!
首府内,在目睹电视机中的这一切后,秘书小姐顶住牙齿,颤巍巍地转向执政官。
“执政官先生,”她说,“事情……好像失去控制了。”
“这,这简直太荒唐了!”早在看见林槐夺柜子而出的那一刻,乔博士已经站了起来,冲出了房间,“我得找人谈谈!”
在他离开后,年轻的上将按下键盘上几个键,启动了另一套系统。出现在系统中的,正是伊甸园演播厅,所有镜头的中央,是那个从玻璃柜里出来的人。
他站在原地,紧身的拘束服约束着他的身体。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红发女孩,对此外的世界漠不关心。
在短暂的死一般的静默后,更多的声音,在网络上爆炸开来。
“他怎么能从柜子里出来?对于这种等级的犯人,难道没有有效的安保措施吗?”
“我的天啊,几百年前的潜在犯叛乱,又重新发生了吗?”
“大家不必这么紧张!”也有喉舌声嘶力竭地发生,“这只是一场小小的事故,他只有一个人,他能做什么?他只有一个人!”
这样的言论在暗地里的操作下,迅速地在网上发酵开。
——是啊,他只有一个人,他能做什么?
——更何况,博物馆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安保!
在这片水涨船高的喧嚣沸腾之外,出于讨论与风暴中心的会场,却恰到好处地静默着。
“怪物……”有人喃喃道。
被称为怪物的青年,晃了晃手臂,徒手砸开了剩下三个关押着前三名潜在犯的玻璃柜——当然,他非常不想用手砸这样会损害自身形象、让自己的画风过于北斗神拳的方法,只是,他确实很难用自己的血丝,完整削开一面墙而不伤到其中的囚犯。
于是他只好采用最传统的方式,通过绿色技能【简单的修理】修坏每个玻璃柜的锁……
被他释放出来的伊娃和亚当都有些茫然,他们看着林槐,似乎还是不能理解这种事情怎么就这样发生了。而13号,似乎快要被眼前的一切给吓疯了,她从柜子里出来,跌跌撞撞地爬到了72号所在的深坑中,看着里面的肉酱,捂着喉咙,发出绝望的哭声。 “都是我,是我杀了他……”她抱着自己,不断抽泣着。
“你去让她安静下来。”林槐毫不留情地提起坐在另一边的红发女孩,把她扔向13号的方向。
……很显然,和之前和颜悦色的主持人比起来,他看上去更像一个罪犯。
“算了,”他想了想,又说,“你们在这里呆着,太碍事了。”
接着,他一手一个,敲晕了四个活着的潜在犯,把他们通通扔到了角落里。
主持人:……
他的动作还在持续。在释放出了三个活人后,他同样也打开了已然被处死的另外两个玻璃柜的柜门。目睹他一切行为的主持人快被吓破了胆,他艰难地维持着自己在数根血丝中的姿势,试图爬离,却在抬手时,不小心碰到其中的一根血丝。
——在他碰到血丝的那一瞬间,他的手腕便被极度锋利的红线割开了。他惨叫一声,快要维持不住自己,险些被切成碎片——
却在下一刻,他身边的血丝,被尽数撤离了!
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未涌上心间,他已经看见居高临下向他走来的,穿着拘束服的81号。这个十分钟前他还在调笑的苍白文弱黑发黑眼的青年目前在他看来,简直是索命的恶魔。
然而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那个人问他:“你身高和体重多少?”
他下意识地报出了正确的数字。接着,他听见对方的声音:“勉强能穿,把衣服脱了。”
——什么?
他不敢有延误,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自己的衣裤和衬衫,连面具和皮带也被他快速地取了下来。黑发的怪物站在他旁边,垂着眼睛看他,似乎心情很好,脚尖隐隐约约打着节拍。
如果他对古地球时期的音乐有些了解,那么他能够知道对方所哼的是皮雅芙所唱的玫瑰人生。
然后,节拍声中断了。
主持人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只听见那个人有些不耐烦地说:“没让你脱胖次。”
主持人:“哦。”
接着,他看着那个人捡起衣服,一件黑色的衬衫,一件紫色的西装外套,一条笔挺的西装裤和银色的面具。那个人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了比划,似乎是在确认衣服的尺码,接着,他从旁边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金属片,用另一只手顺着发梢向脑后,撩开头发,从脖颈之下起,将自己身上的拘束服沿着缝合线割开。
“卧槽……”
观众席上隐隐有些骚动。
他们说不清自己的骚动是来自于恐惧还是兴奋。尽管舞台中央的人根本没有给他们哪怕一个眼神,他们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被钉在对方身上。台上的怪物看起来就像是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试衣间,姿态随意,仿佛四处无人,那是非常随意而行云流水的姿势,白底黑纹的布片就这样从他的脖颈,沿着缝隙被分离,然后沿着两侧逶迤着一点点垂落下来。
然而,在对方的锁骨露出的那一刻,主持人的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舞台上那个恶魔的模样,是那样的旁若无人,他旁若无人地脱掉身上的拘束衣,一眼也没有看台下正盯着他的人,相反,却把其他四个潜在犯打晕,扔到了角落里。
——即使这只是随性,但也太过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