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瞳男子(四)(1 / 2)

为了避免这批娇贵的古物受到任何一点撞击,箱子缝隙之处都装了泡棉与报纸各种填充物,在依照品类不同分别装箱后,才在大罗和几名员警的协助下,将装箱的古物放上警车后方,以黑塑胶弹力带束紧,接着大罗唤了小刘过来,他便载着叶教授与宗翰两人,往研究室的路开去。

    只见穹顶之上缀满闪亮的星子,宗翰许久未见过这样无垠无际的星空,忍不住停下脚步,凝视着广袤无际的星辰,「喂!快点,别浪费时间呀!再晚点,白毛风就要来了。」小刘道。

    眼看横亙过戈壁砾漠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看了一下手錶指向指针九点,这里安静得吓人,只有呼啸的风声不断从耳边传来,还夹杂着远处的野兽叫嚣,或许是离群受惊的马、更可能是狼嚎。

    「来,给你。」小刘递上了一瓶淡琥珀色的液体,直觉是酒,一闻果然没错。

    「不,谢了,我不喝酒。」

    小刘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带了点挑衅、鄙视、更多的是嘲笑与戏謔,叶教授对他道:「宗翰你喝一点,小刘是为你好,因为戈壁夜晚和白日温差很大,尤其现在时序进入初秋,你别看以前住在内地,秋天还是一片生机盎然的金黄,但青海这里古代称塞外或漠北,气候温差极大,尤其入秋之后,一夜西伯利亚那里南下的冷气团,可就瞬间颳起大风白雪了。」

    「是呀!我们这里的人都管夹带着风雪的风,叫白毛风,我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依我的经验,不出几日,半夜必定刮白毛风,因此我随身都带着这酒御寒,没办法,我们做这行的比不上你们动笔的,只要上面有命令下来,三更半也也得出勤,管他是枪林弹雨还是水深火热……」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囉!」宗翰拿来小啜了一口,本预期是一股呛鼻的酒精味,但一饮而下却十分滑顺,彷彿液体型态的琥珀还是玉石一般,古人说琼浆玉液,大约便是如此。

    「小刘,你也是蒙胞吗?」宗翰问道。

    「我是蒙、藏、汉混血,刘广是汉名,同胞都叫我赫尔基,你刚才进去看到的每一个警员,都有蒙古的血统,没办法,如果不是有成吉思汗血统的人,是很难在这个草原生存的,还没到冬天,你还没有办法见识到冷气团的威力呢!」

    此时,他闻到一股浓厚的烟味,从驾驶前座飘来,那是菸草吧!后照镜中赫尔基叼着一支菸斗,他道:「我,我有听说过,来之前我也查了一些资料,有时一夜冷气团南下草原瞬间结冰了,连树也是,冰珠凝结在树枝上,那景色真是美的无以復加……」

    赫尔基从后照镜中看了宗翰一眼道:「等你在零下几十度的深夜出勤,你就知道那样的美景实际下又冷又冻,根本没心情欣赏,我们这里到了冬季,起码三四个月风都跟刀子一样,那低温连草会冻死,整个草原一点生机也无,但更可恶的是你们这些汉人,大部分都留不久,破坏了草原,赚了钱、发了财之后就回去了,那些内地来的盗墓者尤其可恶,挖开了一个个墓葬群,把死者的诅咒带到人间……」

    「草原现在不是还维持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吗?」宗翰好奇道。

    叶所长偷偷推了他一下,小声道:「早就没有了,由于早年内地一批盲流来草原开垦,他们过度放牧、或是挖开草地种植农作物,这些都导致了草原沙化,因此现在的牧人都採定点放牧,春天时畜养牛羊,冬天前将牲口卖至内地,不过,虽然这几年对草原放牧的政策已经有改善,但,还是止不住草原沙化的趋势。」

    原来如此,难怪赫尔基对他似乎隐隐约约有点歧见,原来是因为对早期来开发汉人的不满,从后照镜看着赫尔基斜睨着他道:「小哥,这里可不是那么好混的,你要是想保命,还是趁早回去吧!」

    或许是菸草味混着酒精的作用,配合着车轮稳定的节奏感,瞬间他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身上披了一件温暖的外套,羊毛毡子的,睁开眼睛原来是一件军用大衣,打开车门,风慄冽劈面而来,他赶紧拉紧外套,咦?他没带这件外套呀?

    只见赫尔基和叶所长正在搬箱子,他赶紧过去帮忙,接着对叶所长道:「老师,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我马上来帮忙。」

    「不妨事的,宗翰,你一整天奔波下来也累了吗?等一下回去好好休息吧!」叶所长道。

    就在此时,他听到赫尔基道:「好啦!所长、宗翰,东西都搬下来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当车尾灯逐渐变成远方的黄橙色一点之际,宗翰才想起什么似的道:「老师,谢谢你借我外套,真是不好意思,我等一下马上还给你。」

    「不客气,那是赫尔基的,他说你这人憨憨的弄不清沙漠温差大,竟然才穿一件夹克,一出车子一定会被冻着,所以就把外套借给你,他说反正自己还有一件不常穿的在车上,你有空在还他不急,还有宗翰,我看你是穿运动鞋呀!这可不行,这里晚上会结霜,地面很滑的,我有一双旧的军用靴先借你好了……」

    原来这外套是赫尔基的,方才竟然忘了向他道谢,宗翰当下有点感动,想想真是不好意思,看来这人也算是面恶心善。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睡了一觉,此时真的觉得手脚轻盈,整天的疲乏都瞬间一扫而空。

    「好啦!宗翰,我们一起来吧!」叶所长道。

    望着右后方一整排建筑物,每一栋都崭新气派,前方连了一排巴洛克式的五层洋房、接下来则是纽约式的现代建筑楼房,是哪一栋呢?还在等着叶所长的指示,但叶所长却逕自转向左前方,拐了个巷弄直接推开一扇红色铁皮门。

    这是宗翰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研究室,虽说是中央研究院拨经费下来兴建的古物研究所,但说穿了也不过是一栋两层水泥楼房,从外型看来至少已经几十年的危楼,门口铁门锈蚀,宗翰一开,门把应声而断。

    「抱歉抱歉,叶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宗翰紧张道,才刚来就破坏公物,连研究津贴都还没有着落,要他赔偿可怎么得了,正在窘迫之际,只见叶教授以丹田之力宏亮笑道:「放心啦!那个早就坏了,我们这里又没有经费,没钱修理,所以我叫戴安娜把他用三秒接贴回去,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你别介意呀!」

    才方说完,叶教授便以更宏亮的嗓音道:「戴安娜快来帮忙呀!我们带了好多古物回来了,还有经过这么多年的争取我们终于有研究生进来了,赶快来迎接学弟呀!」

    「真的吗?我马上下来。」只见二楼楼梯间传来一阵尖细的嗓音,宗翰赶紧道:「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学姊呢?」此时,只见一名身型壮硕、但留着一头马尾及腰马尾的一八零伟丈夫,以轻挪莲步之姿下来,一见到宗翰,眼眉间止不住的喜悦道:「学弟你终于来啦!打从听到你要来的消息,学姊我日也盼夜也盼,想说终于有人可以来跟我作伴,你来,我可想你想的可苦,你不来,我日夜相思难耐……」

    宗翰张口结舌了一下,才道:「学……学姊啊!不是学长,你的名字好……特别呀!是自己取的吗?」

    戴安娜闻言喜上眉梢道:「学弟真是聪慧,我本来就姓戴,单名一个安字,但是后来我嫌这名字不够好听,正好那时我要取英文名字,想说乾脆中文英文都统一好了,你说,这不是很方便吗?又好听、又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