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微风吹过,大将军赵括拢了拢披肩的长,面色冷峻地心想:“若仅仅如此,这须贯也不会挥援魏齐对范维下黑手。可叹的还在后面。”
待到魏国使团离开临淄之时,齐王田法章特派宫使驾一辆牛车前来。直追范维到十里长亭。
齐王特使撇下中大夫须贾不问,径直奔向范维而来:“先生,齐王仰慕先生之才智,些许赏赐,还请先生笑纳。”说着,往身后的牛车一指。
书吏范维朝满满当当的牛车上望去。只见二十桶上好的齐酒,码得整整齐齐,更有金光闪烁的黄金十锁。触目生辉。
范维心下一动,正要作势推辞,那特使却昂昂开口道:“本使带来一句齐王口语“先生若愿入齐,本王扫榻以待。”说话间,望着范维的眼神恳切无比。
面对齐王田法章的糖衣炮弹。家境贫寒、地位低微的书吏范雕却不为所动。
范维甩了甩长袖大衫,当下面色肃然,堂堂正正地回道:“邦交有道,使者有节,纵是齐王敬贤,范维却当严守国家法度,不敢受齐王赏赐。望特使见谅!”
说罢,范维便转身进入随员行列。再也没有与齐国任何人说一句话。特使望着满牛车的厚礼,再看看人群中范维那一脸的正色,顿时尴尬无比。
掀开轻车的锦帘,望着面对齐王赏赐的荣宠心思不动、有礼有节的范维,那中大夫须贸却是恨得牙根直痒痒。自己身为魏国中大夫,此次盟约的全权特使,没想到齐国君臣却不拿正眼瞧他,偏偏把那范维当成真神一般恭敬起来。
须贾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就像那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怨恨的种子在须贾心底慢慢芽。
须贾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随员行列中的范维。恨恨地心想:“好你个范维,待回到大梁,且看本大夫如何收拾你!”
魏国大梁,承相府大厅,青铜座上那牛油巨烛熊熊燃起。就在这通亮烛光的照耀下,一场令人指的人间惨剧即将上演。摧残和屈辱,范维将遭受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这场灾难的策戈者,正是范维数次解围的中大夫须贾,这个无耻的小人。
这一场盛大的百官宴席,正是庆贺中大夫须贾不辱使命,顺利成就了魏、齐两国修好的盟约。
刻窃范维成果的须贾,俨然已成为大国的邦交名臣。在百官的众星拱月般的恭维声中,须贾酒未下肚,却是一阵飘飘然。待目光扫到大厅门口的范维,须贾泛起一分阴冷的厉笑。
挨着大厅的入口,茶陪末座的范维。此时如坐针毡。范维视乎预感到今夜将有不详之事生。但这可怜的范维还料想不到,今夜他即将遭受一场非人的耻辱,几近屈辱而死。心不在焉的范维客套地应酬着。身旁尽是一同出使临淄的相熟吏员敬酒。
这次庆功宴,凡在大梁的魏国重臣都来了;就连承相魏齐那几个心腹郡守,也不辞辛苦、风尘仆仆地赶来赴宴。除了魏安鳖王、信陵君无忌(见:注),大魏国几乎满朝权贵尽皆云集于这承相府大厅之中。
两个百人队武士,牢牢地守护在大厅之外,那队形从廊下一直排到庭院大池边。
百夫长郑安平,恰恰便在廊下守卫。将烛光通亮的承相府大厅,看的分外清楚。事后郑安平回想起今夜的际遇,连连感叹自己位置站得好。不然,若看不清那大厅的惨剧,郑安平也不会动恻隐之心。
番锤鼓乐舞之后,启食仪式开始。
这大厅中身份最为尊贵的承相魏齐。用面前的切肉短剑,奋力抚开了热气腾腾的铜爵,即刻,庆功宴席便在一片喜庆笑声中开始了。
承相魏齐满脸红光,阴毒的三角眼环视满厅的重臣,极为得意地宣布了魏齐结盟的喜讯。接着吩咐中大夫须贾当场宣读了魏齐盟约文本。
满厅的权贵们便一齐高呼承相万岁,阿诀奉承之声听得范维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接着,掐媚之臣们又纷纷向立有大功的须贾祝贺。
承相魏齐“哗啦啦”展开手中的竹简,面色肃然地当场宣读了魏王诌书:“中大夫须贾,斡旋邦交有功。现晋升须贾为上大夫官职。晋爵两级。”
刹那间举座群臣欢呼庆贺。刚刚饮下一爵的范维,却是神色漠然。只是有意无意间扫视着须贾精彩的表演。
满面红光的须贾,迫不及待地换了上大夫衣冠,待穿戴齐整后,先谦卑地跪拜了承相魏齐。接着又踌躇满志地举爵向每个权贵敬酒。
对数次替己解围、真正促成魏齐盟约的范维,那须贾却是斜眼微瞥。报以冷笑。
不消半个时辰,满座权贵重臣都是酒兴大涨,面红耳热间,纷纷吵嚷要舞女陪席痛饮,来一场“酒浓肉香”的盛宴。
“锁锁裆就在酒宴渐入高氵朝时。承相魏齐却用短剑敲响了酒爵。
魏齐面色一寒,冷冷地道:“诸位大魏重臣,暂且肃静!有道是有赏功便有罚罪,此为赏罚分明也。待两清之后,诸位再行尽兴痛饮!”
举座群臣借着酒意,又是一阵“承相万岁承相明断”的欢呼之声。 待厅中欢呼的声浪平息,承相魏齐脸色愈阴寒:“此次出使齐国。我大魏使团中,竟有狂妄之徒私受重贿,里通他国,出卖大魏,是可忍,孰不耳忍!”
“啪!”震怒的魏齐,一剑把酒爵打翻在地。
“主人”已经威,终于又轮到了须贾这条老狗开始表演了。只见那冠带簇新的须贾,摇摇晃晃走到末座,在举座一片惊愕中,伸出手指。直指范维,便是厉声一喝:“竖子范维。敢不认罪!滚出来!”
论职爵,范维原本远远不能入权贵宴席,但因也是使齐随员,遂一并受邀,得以前来。
近厅门的末座的范维数次想悄悄退席。奈何旁边几名一同出使的吏员,却不断向范维敬酒,这范维竟是没有走成。恐惧的感觉一直笼罩在范维心头。
待到承相魏齐拍案问罪,百夫长郑安平是看得很是清楚。那个原本举止异常、焦操不安的范雕,反到坦然安坐,再也没有走的意思了。
只见眼前的上大夫须贾张牙舞爪、疾言厉色,书吏范维突然一阵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厅中高声言道:“敢问上大夫,说范维私受重贿,里通他国。有何证据?人证何在?物证何在?”
“证据?本大夫就是证据!”占大夫须贾脸色青,色厉内茬地冲着范维尖声叫嚷着。
范维丝毫不乱,却是坦然自若言道:“如此说来,你须贾无能,有口旧在下便是证据了“啪!”承相魏齐勃然拍案。高声厉喝“大胆小吏!可惜老夫不信你!”
范维毫无惧色,便是从容一笑:“承相若只信无能庸才,夫复何言?然承相总该信得齐王,信得安平君田单。事有真伪,一查便知,何能罪人于无端之辞也?范维告辞!”
说完,范维大袖一甩,转身便走。
“回来!”魏齐一声暴喝。骤然又是唯唯冷笑“老夫纵然信得田法章与田单,也不屑去查问。处置如此一个小吏,何劳有据之辞?来。人各竹鞭一支,乱鞭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