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环顾这间装修豪华的宽敞店铺:橱窗已经被大幅幕布遮挡,所有珠宝都被锁进了办公室保险箱,小小的探照灯把光束投向空荡荡的玻璃柜台。那些平时站在柜台后笑脸相迎的售货员早就下班了。
他走进狭小的值班室,从写字桌底拖出一沓废报纸,打开它们,摸出一瓶酒。他抱着酒瓶,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酗酒和多年的牢狱之灾令福根的健康大不如前。值了一个多月的夜班,他又变得神经衰弱。晚上没有条件入睡,最多只能坐在这把椅子上打一个盹,而白天回到住处却怎么都睡不着。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亢奋过。
他离成功只差一点了。等那件东西到手,他这一生都吃喝不愁了。
他打开酒瓶,冲出来的酒精味道让他的大脑又活跃起来。
八年前,因为杀人和纵火的罪名,他被关进了牢房。他从来没有认过罪。那天晚上他喝醉了,这点他不会抵赖。可诬陷他故意纵火,那就太他妈荒唐了!
白天他输了钱,晚上出去喝了点酒,走回破屋时已经感到天旋地转。他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可就是不见那样东西的踪影。真不知道那个婊子把东西藏哪儿了。
他看到她那张脸就来气,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问她东西在哪儿。她却依旧装聋作哑。脸上的烙痕让她看起来那么丑陋,两只眼睛里燃烧着仇恨。这真让他窝火。他抓住她的脑袋,往床头的木头上猛撞了几下,或许十几下吧。她先是尖叫,喊着杀人啦,后来又开始哭泣,呜呜咽咽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
他最终丢开她,推开门,冲了出去。
他记得自己一踏进院子,左脚一软,就摔倒在地。青石板地面突然像棉花一样软,他刚站起来,又摔倒。
他东倒西歪地进了开水房,往墙角的干草垛上一躺,合上眼睛,试图躲避这个疯狂旋转的世界。当时的炉火是生着的吗?他已经不确定了。后来发生的事,从没有被他的大脑记录过,所以也就无从记起了。但他清楚记得,在火点着他身下的干草垛时,他才清醒过来。因为醉酒后手脚不听使唤,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后门逃了出来。他给警察看过他小腿上的烧伤伤口。如果是清醒时故意纵火的,他怎么可能不早点跑掉?
可他们就是不信,一会儿说这是他的狡辩,一会儿又说他喝醉了所以证词无效。这些王八蛋,就是想找个替死鬼交差罢了!
周福根在狱中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喝不到酒、摸不到牌不说,遭狱卒和其他囚犯的毒打也是家常便饭。刚关进去的那几年,一想到漫长的牢狱生活,他就极度绝望,甚至想过一了百了,后来却也像行尸走肉般熬了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
四年多前,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给他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这女人一心想探听关于玉兰女儿的事。也真奇怪,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好像是请了什么私家侦探吧?
福根不识字,和她之间的通信多亏了牢里一个上过几天私塾的杀人犯。那家伙就靠替人读信、写信来赚些外快,再贿赂狱卒,过上了舒服日子。杀人犯把女人的来信念给福根听,又替福根回信。但福根并不完全信任他,也觉得有些话不能在信里说,于是就让那家伙转告女人:若想要知道那个女孩的事,她得亲自准备好“礼物”来监狱见他。
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