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的店老去也没意思啊,这种正经地方,”何谷理所当然的,抬眼瞅了一圈,“改天去吧。”
“是哪啊?”我问。
“回头哥带你去,”何谷跟我一挑眉,神秘兮兮的。
我正端起杯来要谢,他忽然抬起手压着我杯口。
“只能我带你去。”
我转头看他,他却完全没看我,他看着何谷,何谷眼观鼻鼻观心,咧嘴一笑,主动举杯去碰他的,“行嘞,明白。”
我又问是哪,没人吱声,他眯着眼伸手指了何谷一下,何谷嬉皮笑脸地跑了,我便没再问。
那天之后,他但凡在北京的时候便经常叫我出来,基本都是这老几张。
他,他发小何谷,还有他两个哥们赵肖,文又旻,加上我,主要就这几个人,也会叫几个别的朋友和家属,不过都是自己人。
何谷几乎是跟他一块儿长大的,后来还跟他一起创业过,他管何谷叫二蛋,因为人家里有点背景,他老说人家是仗着二代的身份不学无术,就叫成了二蛋,这俩人住的又近,一礼拜能见三四回,见面就你怼我我损你的打情骂俏。
赵肖和文又旻也都是他多年的哥们,赵肖有点高冷又闷骚,大高个,模特脸,又非常瘦,人堆儿里一眼能看见的就是赵肖。跟他风格完全不一样,赵肖是那种明着帅的,一般的颜狗碰见都得多看两眼。后来熟了,我每回见了面都要搀着人家比个,显得我萌。
文又旻则是个笑眯眯很温柔的人,但我总觉得这人心思重,不好接近,不过平时接触总是十分周到细致的。
除了哥们关系,几个人生活圈层也比较一致,要么就是家里有交情,要么就是工作有交集,聚一起联络感情也谈生意。
他们几个的局特别简单,哪唱唱歌或者喝喝酒,有意思的是,完事了要去吃脏摊儿。
不管是不是穿的光鲜亮丽,还是带的哪个漂亮妹子,反正谁到了最后都要一起去吃脏摊儿。
我就见何谷好几次带着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踩着精致漂亮的细高跟,跟我们穿过那个着名的小吃街,在窄窄的人挤人的胡同里面,何谷搂着她们炫耀似的溜达,见着眼熟的老板还得打个招呼,俨然好像小吃街是他们家开的,人家来巡视一样。也不管怀里的小姑娘难不难受尴不尴尬,经常人家一不小心踩在签子上差点摔倒叫起来,他就顺便给人搂紧了再逗两句,这就是何谷的风格。
我则跟着他走在后面,听他吐槽何谷,“又嘚瑟上了。”
赵肖和文又旻挑地方,反正就这条街里面的脏摊儿挨个来,他们俩看好了就招呼我们,他再支使我,“去招呼那个嘚瑟的。”
这条街里老去的是一家面馆,远近闻名,环境就不说了,哪个妹子来都觉得跋山涉水的,不过老板已经熟了,基本每次能给我们留个固定的地方,差不多打扫干净。
虽然环境不好,可确实好吃,浑浑噩噩醉一晚上,到这喝一碗热汤面下去,再来点招牌的小海鲜,整个人都舒坦了。老哥几个还得再点点儿酒,透透,夏天也就罢了,冬天在这地儿再一口酒,真是彻底透了。
只是从来没去过,我有点好奇,但又没那么好奇,慢慢也淡忘了。
吃饱喝足再吹会儿牛,就各自散了,何谷自然是带谁来带谁走的,其他人不一定,看别的朋友哪个顺路就送一下。
我自然是他负责送,好像也从没人问过,我怎么走。
多数时候都是他司机等着他,上了车他也不用说话,张哥看我一眼就知道去哪,偶尔没带司机就是代驾。
无论是张哥还是代驾,很多时候送到我家楼下,他都会让他们先走。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等他们走了,他降下点后座窗户,点上支烟。
张哥可能以为我们有什么,因为张哥原本是应该送他到家的,可张哥不知道,他只是跟我说会儿话。
他把烟点上,先抽两口,缓一会儿,然后跟我说话。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什么都聊,却又没聊什么。有时候是工作上的事,有时候是说朋友们,有时候只是互相打岔。
多数时候我们互相也不会看着对方,我们看着窗外的车流和树影,或者是某个远处,很偶尔会互看一眼,聊到什么很有意思的,也是各自笑着。
“…有意思吗你觉得。”
“也没意思,也有意思,反正玩儿呗,想那么多呢。”
“挺没意思,老这么喝,要不是跟何谷他们,真不爱动。”
“不爱动咱俩怎么认识的?我去你家掏的你?”
“那是你去的多。”
……
“…那你来这多久了?”
“有几年了。”
“家里有人在这吗?”
“嗯,有个算远房的吧,偶尔照应下。”
“什么照应啊,都把你照应到杨小年桌上去了。”
“人家挺好的,没把我怎么着啊。”
“那是你运气好。”
……
“…不是,黄总有一回碰着咱俩了,完了就老让我问你。”
“也不是不能,但是不太想。”
“反正我是问过了,我其实也不想把你搅合进来。”
“看案子吧,到时候你给我助理。”
“哎哟还给你助理了,我费那个劲呢,我不找你就完了。”
“看你那样,工作的事都得找他们安排,我有时候都不清楚行不行。”
……
“…等夏天的吧,叫他们一起进山里,那边有他们开的民宿。”
“山里有什么玩的?”
“山里……吃的,空气好,没信号。”
“没信号?好玩吗?”
“呵呵呵呵…好玩啊,回头你试试。”
……
似乎只是这样就已经足够放松和快乐,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他车里那几平米的小空间,就像一个我可以停下脚步喘息的不为人知的居所。 有时候我会在路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司机已经走了很久,车里有刚散去的隐隐的烟味,他在一边戴着耳机刷手机,等我醒来缓缓,然后就彼此道别。
我在车里给他指过我家,每次上楼之后我会把灯打开,发消息告诉他到家了。有时候我在窗口能看见他靠在车边,有时候他则是闪闪车灯,或者再等一会儿代驾。
就这样似乎有些熟悉,又没那么亲近的,我跟他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默契。
没有少一点,也没有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