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携手离开,等到走出那些人的视线,再默契地告别。
我打开车窗,解开大衣领子,初春的寒风吹在我额头上,司机说危险叫我把头缩回来点,于是我贴着窗边张口呼吸。
那些陌生的,夹杂着寒夜里泥土味道的风,猛烈地灌进我的鼻腔肺管,我要张口猛吸一口气,才能抵抗风的力量呼吸,我呼吸得很困难,可我仍然快乐得像大雨前浮上水面的鱼那样,努力地,在这些刺痛我牙齿舌头的风中,和它们忘情交流。
直到我鼻息间都是寒夜里霜露的味道,泥土和树木的味道,甚至是灰尘和金属的味道,我才睁开眼看。
看这化雪的街道上的积水,那些溅在行人裤脚上的泥污,多干净,多清爽。
看着它们我就笑了,笑得眼睛酸胀起来,来不及酝酿出软弱,又被风吹进头发,吹的眼睛也刺痛。
我保持着中气十足的清醒模样,下车,走最直的路线,直到进家门才瘫在地上。尽管如此,我也记得要淋浴不能泡澡。 跌跌撞撞地洗干净自己,我倒在床上发愣。
这些运用自如的默契,熟练的技能,真是让人恶心。
我看了眼手机,下午发的消息他还没回,他助理也没回。
我犹豫了半天,打了删删了打,正要合上,却看到对面正在输入。
我盯了一会儿,却没动静,忍了半天,我还是主动发给他。
-如果可以的话,你有空看看项目。
-如果你觉得还行,我可以再跟你介绍一下。
-我会亲自负责,如果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具体聊。
我等了半天,他没回复,我又发一条。
-我挺想做这个项目的
有的话一旦说了,反而没有想象那么难,也许是没什么顾虑了,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我口干舌燥,第一件事却是去看手机,而他居然还没回复。
我很挫败,安慰自己也许他很忙。
黄总来电话,我隐隐觉得跟昨天的事有关,果不其然,接起来就是阴阳怪气的一顿,原来是那位常总本来要定的项目,昨天之后又没动静了。
“这样拖下去,春节后我们就比别人公司晚一步你知道吗?”黄总似乎酒还没醒,喉咙嘶哑,说着还破了音。
尽管如此,我倒是能体谅的。
黄总这个人,嘴上说话不好听,人也骄傲,但还是有些底线的,应酬的场合是也要我去,碰到麻烦到底没有做出什么龌龊事。
我没有办法,只能听一顿数落,再安抚黄总一番,心里惦记着还在那躺着等翻牌子的微信。
常总的项目迟早是要定的,这次典型就是黄总出错了牌,对方要磨我们一番,好达到一些额外的目的,这种人沾上就是麻烦,而我现在要确保的是不参与常总的项目。
等待向来熬人,特别是人有所求的时候。
果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不好过日子的,我等得难受,决定出去转转。
才一下楼,远远看见小区门口的车眼熟,我有点不敢相信,脚下却跑了起来。
车门打开,他从里面下来,穿着他常穿的那件黑色长风衣,似乎没看到我。
他跟车里面说了句什么,才回头看到我,也很惊讶地走过来。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直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拽了一下我外套领口,“怎么穿这么少。”
“我下楼转转,你怎么在这?”
我想我此刻眼睛里是冒着光的,只怕比见了钱的眼睛还要亮,他在我眼里也比昨天更帅,比之前见的每一次都更帅。
他比我高大半个头,低头拽我衣服的样子又严肃又生动,厚厚的风衣随着风掀起带出一阵他毛衣上的味道,像在我胸口沁了一朵花似的,轻易就唤醒了那只蠢蠢欲动的蝴蝶。
我胃里又隐隐的发痒,我好想伸手过去掐住它们,要它们不敢造次。
那些原以为是醉酒后的错觉,就这样一瞬间被打破,而我攥着手脚,生怕它们跑出来。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走吧上车说。”
他掖紧了我的衣服,示意我赶快上车。
前座有人,是个年轻男孩,回身探头跟我打招呼。
“这是小江,我助理,你们有微信。”
我心里有谱了,按捺着装矜持。
“这个项目呢,我们看了,不太能全参与,但是可以参与一部分。”
他果然应了,哪怕只有一部分也足够了,我连连说好,万分配合,拿出专业精神跟小江就细节沟通了一番,约定了后续详聊。
正事定了下来,我总算松一口气,看着他跟小江对后面的事,情绪越发松弛,手脚也不老实起来。
我看他正想着什么,嬉皮笑脸的开口,“你今天……”
刚说一半,他一面跟小江聊着正事,手却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
等他们聊完,他看我两眼,又看看表,“我看你刚才按着胃,是饿了吗?”
我笑了,寻思了一下抬眼看他,刚开口说了个“我是……”,就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他瞪我一眼,又看了下小江。
我在他那一眼里,看出一句“有人在呢”的意思。
然后,胃就更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