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起头来,望着那束已经渐渐融合在璀璨星海里的明亮星尘,眼泪从眼里滑了下来。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虽然我和弗丽嘉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没有受到过她很多的照拂,但是此刻我却感觉自己犹如失去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求助,可以安心倚靠的长辈那样;心里有一片地方空落落的,知道以后即使再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的事情,也再不可能去寻求她的帮助了;知道以后一切都必须靠自己来完成了。不会再有人因为我在洛基那里受了莫名其妙的气而来替他道歉并安慰我了,不会再有人私自对我网开一面放我下界去寻找洛基了。虽然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为了她的小儿子,可是我也一样因此而怀念她。
我不仅怀念她,我还羡慕洛基,羡慕他有这么慈爱、这么宽容、这么温柔地想要回护他的母亲;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已经化为星尘,消失在天空里了。
她曾经温柔而歉然地望着我,说:我不知道像今天这样和你交谈的机会将来会有多少。
那个时候,我们也许都不曾想到过,这样交谈的机会,从此再也没有了。
我还以为她会和我一起,信守当时我们的约定,直到永恒。
但是现在,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没有人知道那个约定,除了我之外。
我望着星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即使没有人会知道,即使会有人觉得我盲目,即使此去永劫不回,但是,我发誓我会永远信守和您的约定,直到最后。
突然,我感到心底微微震动了一下。那是我所布下的幻境在震荡,带给我的精神力上的共鸣。
而那种震荡一直持续存在着,直到整场葬礼结束,人们陆续离去,大殿前的广场上又恢复了空空荡荡。 曲终人散。
一个奇怪的字眼陡然跳到我脑海里。
我蓦地回过头,提起今夜因为要参加葬礼而特意穿的正式礼服的长长裙摆,一路往地牢冲去。
今天不是我应该探监的日子。托尔大概也没有替我把那些侍卫都安排好。可是我全部的精神力和力量都拿来维持笼罩在洛基牢房外的那个幻境,实在没有多余的能力给自己也来上一个幻境隐身。
这种以真面目偷偷摸摸地打算潜入戒备森严的地牢的感觉实在太差,可是我别无选择。我觉得我等不到下一次获准探监的日子。我必须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我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终于成功地摸近了地牢的大门。可是在那里的那些守门的士兵,以及门后面那些驻守地牢的士兵,我是无法仅靠躲躲藏藏来混过他们的眼睛的。
我躲在一根柱子背后的阴影里,想了几分钟,终于有了对策。
我极力去回想当初我和弗丽嘉的对话,以及我上一次忐忑不安地走进地牢,结结巴巴地把这个难以启口的噩耗告诉洛基的时候,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能够感受到那个幻境仍然在震荡。而且由于我已经十分接近它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得到从它里面传出来的那种沉重的悲伤和痛苦,我甚至产生了某种真切的错觉,仿佛在那层幻境的笼罩和掩盖之下,有一种伤痛到了极致的灵魂发出令人震颤的受伤的嚎叫与嘶吼;这种清晰而真实的体会几乎是瞬间就让我的精神力又往上暴涨了许多,我双手摊开,将那层幻境慢慢引了出来,使它笼罩的范围逐渐扩大开来,直到它蔓延到地牢的大门外,将我也一道笼罩其中。
一旦也进入这个幻境的覆盖范围,我几乎是立刻感觉自己的每根头发、每个毛孔,都仿佛要感染原本已经蕴含在幻境之内的那种深重、惨切、万劫不复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绞出悲愤到了极点的嘶叫。我的精神力持续被这种浓重的悲痛所支配和感染,升高到一种几乎要让我无法拒绝和回避的地步。我控制着那个幻境,从对我视而不见的侍卫前面走过,一脚踢开了地牢沉重的大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