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这样坦率的评论,终于动了动自己高大修长的身躯,慢慢站直了,环在胸前的双手也放了下来――姿态终于不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倨傲了。
她当然注意到了这种肢体语言上的微小变化,心中不由得暗自呼出了一口气。
假如可能的话,她当然也不愿意破坏掉这么一个总的来说还算是美妙的夜晚。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能适应神域的这种盛宴的氛围,但纵观整个夜宴的进行过程中,她也没有碰上什么坏事,甚至打定主意做壁花的自己还接到了几次邀舞――即使最后他把她一个人丢在舞池里,这也不能破坏这个值得称赞一下的晚上。再说,对于他的嘲讽技能,她早就已经免疫了。
所以这么不错的一个晚上,顶好还是结局皆大欢喜的好――最后的最后听到了一首自己喜欢并怀念着的歌曲,看到了那个本以为已经不欢而散的人,在双方平静友好的气氛中还交谈了这么长时间……这已经足够了。值得让这个晚上在她心目里打个不错的高分。 她仰望着他,望着他那张陌生的面容,那一头柔软卷曲的深栗色短发。他幻化出的这个青年五官更柔和,贴合身体的简单便装勾勒出他削瘦修长的高大身形――和他一贯精致优雅的风格截然不同,但不知为何,她却在那陌生的眉眼神态之间看出了某种熟悉的意味;这个发现让她微微笑了起来。
“哦,真糟糕。”他听见她笑意怡然地这样说道。
“假如你不是不想跳舞的话,我现在还真的有点想要邀请你一起来跳一支舞呢。”
室内的灯火投下的点点亮光在她的侧脸、她的长睫之上调皮地跳动,衬得她那个笑容无比宁静温暖。真奇怪,现在再看着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曾经的那个躲在苹果树下的幻境里,用一双畏怯而渴望的眼眸悄悄注视着外界的少女的影子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装扮,过着一样的朴素简单的生活,甚至还是一样没有社交没有朋友,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不再会为这雷同的一切所动摇了似的,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某种奇异的、柔和平静的光彩。
即使和从前一样说着这种类似于向他示好的话语,她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也不再是令他感到可怜、憎厌、不快或者无所适从的气息。
她很平和地说着大胆的话语,却好像满脸都写着“即使你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潜台词;她微笑地仰首望着他,目光里闪烁着的却变成了温暖柔和的友善和怀念。
这种态度令他的心头油然涌起了一阵陌生的不适应。
诚然她的这种态度也许正是他认为自己所需要的,但是当她果真明晃晃地摆出这种态度的时候,他却产生了一丝有点不可置信的荒谬感,就仿佛她以前那些为了博取他的一点好感而孤注一掷的、疯狂而愚蠢的言行举动都从未存在过一样――那么从前那些他因为她愚蠢的行为和选择所经历的背叛、挫折和愤怒,又都算是什么?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敷衍似的说道:“……我以为你今晚已经跳了够多的舞。”
她眨眨眼睛,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似的。
“我以为你真正想说的是――‘我以为你今晚已经踩了够多人的脚’呢。”她忍着笑答道,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舞技的生疏和出丑而感到尴尬似的。
面对这种愚蠢的回答,他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这真是愚蠢透了――好像他今晚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会引来她愚蠢的笑容一样,他发觉她又笑了起来,活像一个白眼就能搔中她的笑点似的!
“……不过,没踩到你的脚,真是遗憾。”她居然紧接着就说了一句听上去简直蠢透了的话。
【'cause i just ant you foron
more than you could ever kno
makeish e true
all i ant for christmasyou...】
那个阿斯嘉德姑娘嘹亮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几乎与此同时,她含笑追加了最后一句。
“……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能让我踩一踩你的脚。”
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被这种明晃晃的挑衅和其它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激怒的不悦;但是她却干脆利落地终结了今夜她的愚蠢对他精神上的折磨,笑着脚下轻轻一旋,身体轻盈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冲着他挥了挥手,就穿过人群,重新朝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