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等一等!”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讶异的神色,慢吞吞地转过头来,视线向下落到她无礼地拉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满脸不快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她却好像突然失去了识相这一还不那么令人厌恶的技能似的,强行把他拖到那本书面前,那只拉住他衣袖的手依然紧拽不放,但是却似乎放弃了让他观看原先的那张阿萨众神树状图,转而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哗啦哗啦地飞快翻着书,最后停了下来,伸出食指,指尖指向那一页的某处,仰起头来望着他,殷殷地说道:“……这一句,才是我今天带你来此的用意。”
他微微一怔。
她依然满脸殷切之色地望着他,语气里似乎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看看这一句话……洛基,这才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事情。”
他微微一震,终于默然地垂下了视线,依言沿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去,看见书上写着这样一行字。
“奥丁是波尔王和霜巨人佩斯特拉的儿子。”
他一瞬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
没错,那行黑色的字印在雪白的纸张上,显得格外刺眼。
【奥丁是波尔王和霜巨人佩斯特拉的儿子。】
……也就是说,奥丁身为阿萨神族的领袖,站在阿斯嘉德仙宫的最高处,握着金色的永恒之枪,一脸不容亵渎的公正与尊严,注视着他这个怪物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可是他其实――也是半个霜巨人?!
一霎那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约顿海姆终年呼啸吹过的冰冷寒风冻结成了一根冰柱;但是在他的心底却仿佛翻涌着沸腾的滚水,咕嘟嘟的冒着气泡,像要把他的那颗心脏烫掉整整一层皮,翻起其下柔软脆弱的血肉,让他茫然而且疼痛。大脑里乱纷纷地同时嘈杂地响着很多不同的声音,许多不同的面孔和画面同时在脑海里飞一般一幅幅掠过去,让他惊异且无所适从。
【我被诅咒了吗?】
【……我到底是谁?】
【……远古冬棺并不是你那天从约顿海姆带走的唯一物品,是吧?】
【……不,你带走我一定是另有某种目的。――是什么目的?】
{我以为我们两个国度有朝一日会联合起来,结为同盟,带来永远的和平……通过你。}
【所以我只不过是另一个被偷来的东西,被关在这里,直到你有一天用得上我……】
……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父母在夜晚会用来吓唬小孩子的那种怪物……你会怎么办?】
[这个世界是一个笑话,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有人想看你笑话。]
……
[我刚刚和那些黑暗精灵拼完命回到这里,您就要因为我身体里那一丝我也不愿意要的血统而杀掉我,仅仅只是因为您无法再控制这一切了?您为什么要顽固地认为我只能给阿斯嘉德带来劫难呢?]
[也许您希望我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作为半个脑袋里装满了“一切为了阿斯嘉德”的黑暗精灵,去对我自己真正的族人……发挥一点我真正的作用?]
[作为一个怪物,我要说,我认为我自己比阿斯嘉德的任何一个人都更配得上当一个阿斯嘉德人。吾王,您仅仅用种族而不是灵魂来区分我们,是不公平且充满偏见的。]
…… <洛基虽有不是之处,却谙熟统治之道。这一点我知道自己永远也做不到。>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瓦特阿尔海姆的天空里翻滚着乌云和惊雷……风很大,沙砾啪啪地打在身上……那一幕会永留我的心底,父亲。就像……我第一次看到还是个婴儿的他时的那一幕一样。洛基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是我相信到了最后,他理应获得您的宽恕……>
……
{我是他的母亲,而他是我的儿子,就如同当初托尔被流放的时候我从不曾少爱他一分一毫那样,我现在也不会因为洛基的过错而拒绝拥抱他。不管他是否情愿承认……在我一度以为那些美好已经荡然无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丝希望。我现在只希望有一天托尔和他的父亲也能看到和我此刻看到的相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