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二楼套房。
恩泽扶扶眼镜,在紫发女子冷冰冰的监视下勉强喝完第五杯热茶。
“好慢啊……小菲她。”一旁那个跟菲特一路的瘦长男人伸着懒腰,在沙发上窝成一团。恩泽看了一眼,心想着要镇定要镇定,现在这现实已经脱离事态控制了。
先不提那个穿得一身落魄的男人,虽然他在雅兰大人把菲特拉出去后很自觉地拖了把椅子到桌前去蹭吃蹭喝,完全无视莉露阴森森的目光好像很熟悉了似的,发现没有多余刀叉竟然自己变了一套出来让他委实咋舌。魔法秘术他不是没见过,从事文字研究他自然清楚,无中生有这种能力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魔术无非是障眼法,这个男人可是实打实地变出了一套。
这个在他们房间里握剑监视着的女人,应该是,吸血鬼来着的吧。
至于监视的理由――“那个恶魔如果敢对尊贵的殿下做什么,吾辈将直取汝等首级。”
看那剑的装饰,也不是泛泛之辈。
天啊,该不会是血族里来追人了吧,到时候真相大白他们要是知道了雅兰大人对菲特小姑娘做过的一系列事情血族老大大概会把加里弗雷德家族夷平吧是吧是吧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哆嗦。
呃,不过有赫伦大人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刚才大人明明淡定接下了数招的说,想到这里目光便不自觉望向赫伦。
赫伦坐在窗户边,半眯着眼望着夜色。
紫发女人的眸光时不时扫过来。
他看看自己的手,余震已经过了,麻木消失,现在若是出手,做掉这女人完全没问题。
能一剑震到自己手的在人界几乎找不到,面前这个吸血鬼,攻击虽然强劲,招数虽然灵活,仍然是单纯的。
说白了,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因此,再强,再优秀,依旧有如过家家,他若想,她可以死。
“话说,小菲和那……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魔术师话音刚落,莉露杀气又狠狠放过来了,他缩缩脖子,“好嘛好嘛,我就是问问,看他们两好像很熟的样子……”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被推开了,四个人目光齐嗖嗖望着雅兰拿冰袋敷着脸穿着单衣走进来,再齐刷刷抽了口气。
公爵脸上倒是没多大表情,只不过那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红果果地说明了问题。
恩泽瞬时觉得这年头,哈雷彗星撞地球了,帝都风流公爵竟然挨女人巴掌了。
魔术师没发话了,看来他们的关系,不是好像很熟,是肯定很熟了。
莉露拔剑蓄势待发,这男人,肯定欺负她的公主殿下了,应该打两巴掌的。
青年脱下外套,低着头拿毛巾搭在脖子上。
坐在窗前的赫伦咳了一声,抬眼望着青年,半晌开口,声音始终如一的。
“看来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在乎你。”
雅兰动作未停,解了自己领口两颗衣扣,睫毛黑长地遮着闭上的眸子,像半睁着似的。
***
菲特一直跑到离城市很远才停下来。
四周全是黑,隐隐约约有鸟声。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喘着气,喘完了,顺着石头滑下去坐着了。 好冷。
只穿着单衣,树木和土地潮湿的寒气顺着肌肤往骨子里爬,原来吸血鬼也怕冷的,她这样想着。
唔……
喉口发干。
好像要血。
她咬了咬唇,泪痕干在脸上,冷风一吹好难受,身体像脱了全部的力气一样。
自己在干什么。
就像个傻子一样。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本就应该和他没什么交集,他只是一时玩性兴起,该得到的乐趣得到了,最大利用化丢掉,没什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在那个夜晚她有种背叛的感觉呢。明明连朋友都算不上的。
她用袖子擦擦脸,抱膝呆呆望着天空。
黑夜里天空因为有星星而泛着微微暗紫色的亮,又像被墨兰色的颜料铺染似的,清新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芳香。
“……”
……其实。
其实,她还以为,他会道歉的。
就算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再怎么难过,原谅他这种事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太单纯了吧,
飒――飒――
四周树叶浮动。
菲特眼睛先是闭着,慢慢起身,再睁开时,双瞳里是荧荧血红的光芒,夜视力急剧上升,她扫视周围慢慢靠上来的人影,这些瘦长,佝偻,又被周身斗篷包裹的身影。
“血族的吗……不是。”
气息不对,何况那杀气也不对。
莉露应该在宾馆里,自己胡乱跑出来的,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安宁的地方遇袭吧。
刚想到这里敌人已经包抄过来了。
对方的攻击如同魅影,笔直刺过来的是斗篷下探出的层层叠起的尖刀,湛湛寒光,凛凛杀气直逼,极其凌厉又若黑夜一般静谧,七八个人同时掠了过来,速度不似人类,她指甲鲜红地尖长,一抓过去时只有夜色一般的一缕黑烟。她一怔,下一秒手臂剧烈疼痛,剑刃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层层尖锐一次次拉下她的肉来。
她疼得几近麻木,迅速退开身屈体踩到一块大石上。
她舔着手臂冷冷望着他们,手臂滋滋冒着白烟以一种人类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触目惊心的长长伤口内血肉翻滚着往外冒,被莹白如玉的肌肤迅速覆盖,这一光景让人影全部滞了一滞。这一滞其中一人已经被瞬息少女扑倒在地,指甲插进对方肉里。
身体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似的,她想也没想撕开对方的斗篷冲着脖子咬下去。
其余敌人攻向少女时她蓦地转头,倾世容颜,血色眸子里是野兽般嗜血的光。
夜中有细细的鸣,不知是虫还是其他的兽。 八撇胡子的中年男人缓缓从森林里迈出来,周围四名蒙面暗影卫士手举火把紧紧相随,他抬头望向空地横七竖八的暗影尸体,微微眯起了眼。
少女一个人站在空地上,尸体一个个,被从自己身体里一只只穿出的血柱扭曲胡乱地贯穿,身体里的血液,凝结成了最残忍的矛,将躯体扎得千疮百孔。有的甚至就这么站着,身体里的血柱埋进土里,五脏六腑零零碎碎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