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们闹得再不可开交,她也是他们的小孩。
……果然是个噩梦。
周阿姨给她铺的床榻太松软,一觉起来腰都有些飘飘然,程晚简单洗漱完,抱着膝盖蜷缩在飘窗上,有些百无聊赖。
思绪一眨眼又要飘到周北洛身上,程晚顿了下,强行把注意力拉回正轨。
任放其实一直在约她去电玩城或网吧,但李女士最近可能是无暇顾及她,以前每周六早八点给她打零花钱的惯例莫名间断了。
她没有储蓄的习惯,倒是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没钱花的感觉。程晚不喜欢欠别人的,更别提是一个名义上的男友。
她努努嘴,在聊天页面打下[不去]二字,又锁上屏。
凉风透着纱窗吹进来,裹挟着满屋的浊气大步阔走。
今天太阳实在是好,暖阳斜斜照在飘窗上,拢得着她两只膝盖都暖暖的,程晚支腿掏了掏口袋,
掌心再展开时,多了两个钢镚儿。
视线垂在银白色钢镚上,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就算吵架,离婚也不该不给零花钱吧。程晚讷讷想完,笃地一下站起来,她踢上拖鞋,一边给自己做心理预设,一边往外走。
虽然周阿姨嘱咐她这几天都不要回家,但申请零花钱这是紧急情况,吃在周北洛家,住在周北洛家,总不能再伸手向人家要钱吧。
她丢不起这个脸。
女生伸手抓了个有些凌乱的高马尾,柔白指腹摩挲手中的零钱,推门趁着客厅没人就要溜。
不知道是不是点背的原因,程晚蹑手蹑脚刚从鞋柜找到自己的白鞋,低头手忙脚乱地换着,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两声嗓音,她被吓得发僵,面前的房门又突然被人从外推开——
周北洛一身运动装,额头轻汗,看着像是刚晨跑完回来。周阿姨拎着菜篮子,篮子里装着各色新鲜食材,程晚悄悄抬脚,甚至瞄见里面有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周琪娑目光缓慢落在她正准备穿的鞋上,笑得温婉,“晚晚,你鞋子侧边有两块不知道在哪碰到的漆,阿姨没刷干净,昨天去商场正好看见有同款就帮你买回来了,你试试看跟你之前尺码一样吗?”
程晚一怔,这才发现脚上的球鞋鞋舌处少了许多褶皱。
这鞋买的时候上千,之前她花自己爸妈的钱觉得没什么,但……
女生瞄了眼正背对着人搭毛巾的周北洛,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不想让周北洛觉得她欠他们家的。
虽然周阿姨可能不在乎,但她不能不懂事。
程晚抿抿唇,喉咙有些干,“阿姨,我这周没零用钱了,等下周我妈给我钱,我再把钱还给你。”
“你这是说什么话?帷清怎么能忘了给孩子零用钱,”周琪娑听到这话急得把鱼扔到厨房,小跑着去卧室取钱包,“没钱不早点跟阿姨讲,对了小洛,你看晚晚换鞋是要去哪,陪着一起去。”
程晚瞬间浑身不自在起来,她偷偷用余光扫上男生刚被汗水打湿的眉眼又迅速转回。
不知是何心理,程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那个钱我下周给你,转饭卡还是什么都行。”
周北洛静悄悄睨了她一眼,眸底黝黑深刻。
男生停了下,随后收回目光,侧身踱步走得自然洒脱,像是根本懒得接她这茬。
程晚更急,有些尴尬地冲着人背影开口。“那你帮我跟阿姨说一下,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脚步倏地顿住,周北洛有些明白过来,言简意赅道,“你回家?”
被这股视线盯得不太习惯,女生攥攥手心还没出声,又听见一声夹藏着隐晦关切的腔调,
“要我和你一块去吗?那边可能——”
“不用了。”打断得飞速,不留任何情面。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程晚现在就是莫名觉得丢脸,她盯着自己干净到发白的鞋尖,有些不敢和周北洛对视。
唇嚅动得艰涩,半晌又挤出句谎话,女生语气撑得轻松自在。
“我妈妈说他和爸爸可能要和好了,叫我今晚去家里吃饭。”
空气明显静了片刻。
周北洛微愣,沉黑的眸光看得程晚胸腔堵得发闷,她僵了一会,没等到周北洛的回答,就绕着走廊推门小跑了出去。
昨晚刚下过雨,湿润的空气涌进肺中,似乎能冲淡一部分残存的焦躁。
步行十几分钟走到公交站牌,唯一两个钢蹦儿囫囵滚进公交车投币箱中。程晚坐在最后一排,忍着颠簸终于游荡到她家别墅区。
并排别墅绿化打理得很好,大片果树密集地扎根在两排花园中,她是熟脸,进门时保安甚至还跟她打了招呼。 坦然走进连廊花园,程晚扒拉开苹果树交错的枝桠,想着是不是最近公司运转困难,如果李女士手头不宽裕的话,她还可以找漫漫寒假一起去奶茶店打工。
耳边突然传来激烈争吵,边思忖边迈近的脚步猛地顿住。
声色很熟悉,但这种语气她几乎很少听到过。
以至于在原地愣了有数十秒,程晚迟钝的神经才反应过来,重新开始接收信息,
“我不是不想照顾她,现在公司上升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顾不上!”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外面早就找好接班人了,男孩对吧,私生子都有了,晚晚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都说了那是我亲戚家的孩子,”程父眸光闪过一丝厌恶,嗓门又高一筹,“你能不能不要每天像一个疯子一样到处揣测,像你这种人谁跟你过谁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