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忙转回身去,那骡夫弯身道:“两位大人,这院子里的事,其实整个百凤县人都知道。这位大人说自己是县里的生员,大概也是新搬来的,不然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整个百凤县没有人敢管,即便是百凤换过一百任父母官,也根本管不了。惟有一年吕将军在百凤县驻扎几个月的时候,才得以安宁了那几个月。”
年修齐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犯事?百凤县这么一个偏远小县城,还能有什么皇亲国戚不成?”他说着看向秦王,却见秦王脸色已经沉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骡夫神情悲愤,说话的声音也高了起来:“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也比不得百凤的索家可以只手遮天。” “索家?”年修齐又疑惑地看向秦王,秦王却只是自顾沉思,完全无视他的疑问。年修齐只能自言自语道:“索家是什么身份?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这个姓氏也挺怪的。”
“都是天杀的秦王元颢,不然这索家也不能在百凤县为祸乡里十几年。”骡夫突然又说了一句,把年修齐吓了一跳,忙又回头看了一眼秦王,一时间以为是他身份暴露了。
骡夫说完就一脸悲愤地蹲了下去,看也没看秦王一眼,显然并不认识眼前的正主。年修齐这才放下心来,却被骡夫的话弄得更加迷茫了。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年修齐道,“秦王殿下素有清名,怎么可能纵容恶人为害一方?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的,秦王殿下可能根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个什么索家,一定是假借秦王殿下的名义行恶。”
骡夫又待争辩些什么,却听院子里传来一声明明白白的惨呼声,他一脸苍白地站起身来,不安地来回踱了两步,突然抓住年修齐的手道:“大人,小的看大人相貌不凡,想必不是本县生员那么简单。如果大人不怕那索家权势涛天,请大人想想办法,救救里面的人吧!”说完径直跪了下去。
年修齐忙将他扶了起来:“你且说一说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也许不知道,这驿站的车船马夫都是从百凤县和周边的小村子里强迫征召百姓充任的,若非如此,根本没有人愿意来做这种作践人的差事。”骡夫悲愤道,“车马要自备不说,如果那些大老爷们只管安安稳稳地享福,我们就是白干上几个月也认了。可他们偏偏还要和我们这些乡野小民过不去,纵容家人敲诈勒索,损坏车马,打伤牲畜,征收各种税款,若不交便要挨打。”骡夫说着抹了抹眼里渗出的泪水,年修齐却越听越是凝重起来。他便是没想到这小小一个百凤县居然能黑到这个程度,还有没有王法了?
骡夫继续道:“这个月征到小的头上,无奈只好套上自家骡子前来服役。跟我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后生张林,本来也是个念书的,后来家道中落,妻子也离他而去,只剩一个妹妹与他相依为命。可恨那索家的一个少爷看上了张林的妹子,明抢几次不成,便来这驿站诬陷张林偷了他的东西,如果张林不把妹妹交给他,被活活打死都有可能。”
“真是太可恶了!”年修齐怒道,“殿……夫子,我们必须得管!”
秦王被叫了几声夫子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的,无奈地看着他道:“大人说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们直接闯进去。”年修齐一边说一边往正门走去,气呼呼地道,“刚才看那驿丞客气,我也不好与他为难。现在既然知道里面正在干什么勾当,我就是要硬闯,谁敢拦我这百凤父母官?!”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到了驿站正门,年修齐大步往里走去,不出意外地被人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这里可是官驿,也是你们可以乱闯的?!”两名驿卒拦住年修齐和秦王。
年修齐从怀里掏出上任的公文举到他们面前,怒道:“闯的就是你们的官驿!本官可是皇上钦点的百凤知县,不怕死的接着拦!当官的不让进官驿,你们这驿站上上下下还真是胆大包天了!”说完一把推开两个惊疑不定的驿卒,继续往里走去。
秦王跟在年修齐的身后,看着小书生勇往直前地闯进了驿站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连秦王也是一怔。这驿站外面看着残旧,里面却全然是另一种气象,朱红大门,游廊深深,花木扶疏,哪里还像个驿站,完全是豪门大院的格局。
进来之后那惨呼声就已经很明显了,年修齐顺着声音疾走,路上仍有各色驿卒和家丁模样的人拦路。秦王不用年修齐开口,已经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这些人。堂堂秦王殿下就在这小小驿站里给一个七品芝麻官当起来了开路先锋。
直到又转过一堵花墙,里面又是一座精致的院子,年修齐才终于看到了此行要找的正主。
还没进得那座小院,驿丞郑之春不知道从哪里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在年修齐面前站定行礼。
“年大人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家人有哪里伺候不当之处。”
年修齐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我告诉你,你完了。”说完就要绕过驿丞往里走。
驿丞虽然显出些心虚的模样,却仍旧坚定地拦住年修齐,年修齐不由得有些火了。
正在此时,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外面是何人在喧哗?既然这么不怕死,就一并带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