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的脸色有些苍白,面上泪痕未干,看上去竟无比憔悴。明明午饭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精神十足,现在却一副生气都要被抽干了的样子。
不过年修齐想到午饭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她却满心都是要毒害他和秦王的想法,心里便难免有些难过和芥蒂。
因为他们身负血海深仇,所以这些天来与他的情谊,就都可以踩在脚下,不值一提么?人心如此难测,他再是生性豁达,也总感到心寒齿冷。
年修齐走到杜若身前站定,抿了抿唇,开口道:“杜姑娘。”
“年大人,杜若知道,是我们兄妹对不起你,辜负了年大人的信任。”杜若虚弱地开口,“杜若不敢求年大人原谅。杜若只是想,向县尊大人告发索家那个……害了我嫂子的恶霸,希望大人能够将他捉拿归案,绳之以法……这是,小女子的诉状。”她说着,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承上一张白纸黑字匆匆写就的诉状,“这是小女子亲笔所写,没有讼师,还望大人体谅小女子的难处,不要计较这一点。”
年修齐没想到她会如此行事,一怔之后忙上前接了诉状:“我知道了,杜姑娘,你快起来。我一定将此案禀公办理,等我将那杀人凶手捉拿归案,到时你和你的哥哥一起到大堂上与他当堂对质,让恶人无所遁形,岂不快哉?”
杜若顺着年修齐的力道站起身来,咬住嘴唇,面上又滑下两行泪来。
“是啊,这样的结局听上去真的很好,我们早该这么做的……”杜若泣道,“可是现在……年大人,我们兄妹恐怕没有办法帮助大人将恶人绳之以法了,只能靠大人自己一个人了……”
“什么……”年修齐有些疑惑,话音还未落,杜若却已经软着身子倒在他的怀里。
年修齐忙将诉状扔到一边,两手接住杜若。
“杜姑娘?你怎么了?醒醒啊――殿下!”
秦王和程凌易都已经走上前来,杜若却紧抓着年修齐的衣襟不放。
“年……大人……”杜若将脸贴在年修齐的颈间,仰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
“或者,您可以容许我称呼一声……修齐大哥。”杜若轻声道,“年大人,我知道……我和哥哥的作为一定伤了你的心。杜若想说,您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哥哥他是入了魔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也已经后悔了,他先我一步去见嫂嫂了。至于我……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就算自己去死……也绝对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我……”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快速地动着,却终究没有把那些话说下去,只有一双温婉的眼睛,渐渐地失去了光彩。
“杜姑娘?殿下――怎么办?”年修齐回头望着秦王急道。
秦王看着那倒在年修齐怀里的女子,不知是昏是死,手却仍旧紧紧抓着年修齐的衣襟不放,嘴角边甚至露出一丝得偿所愿的笑容。
秦王眼神黯了黯,却被程凌易一把挤开他,走到年修齐身边去看杜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争风吃醋?!”程凌易向着秦王一哂,“她是中毒了,恐怕她是自己一心寻死,吃了那些有毒的酒菜。”
“那还有救么?”年修齐急道。
程凌易试了试杜若的气息,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抬头道:“先带她去看看大夫吧。能不能救回,就看她的造化了。”他又回头看了秦王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就怕有些恶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救人呢。”
秦王没搭理他,上前从年修齐怀里接过杜若,却反手推到在一旁看戏的程凌易怀里。
“小王爷宅心仁厚,那就麻烦你带这位姑娘去看大夫吧。”秦王道,拉起年修齐的手:“我们先回县衙。”
“可是……”年修齐担心地看着程凌易怀里的杜若。
“我们回去把王御医找来,带他去医馆。如此可以最大限度地拯救杜姑娘的性命。”秦王耐心地道。 年修齐一听,觉得秦王说得极是,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程凌易怀里抱着杜若,正转着眼睛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却听秦王道:“对了,忘了告诉小王爷,刚才本王点你的穴道的时候,顺便给你下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毒。虽说平日里不碍什么事,但若每月月圆之夜拿不到解药,恐怕小王爷的死相就不会像杜姑娘这么美丽了。”
“你!你别想骗我!”程凌易一听,又惊又怒,咬牙斥道。
“是不是骗你,小王爷有胆子一试便知。但这试的机会也只有一次。”秦王笑了笑道,“这不是你们对付程秀棋的办法么?本王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王爷何须如此惊奇。”
他说完,便拉着年修齐施施然地离开了。
程凌易在原地愣了片刻,最后只能一跺脚,抱着杜若乖乖往医馆去了。
年修齐好奇道:“殿下说的是真的?还是吓他的?”
“这有什么重要?”秦王侧头看向年修齐,笑道,“只要能让他乖乖听话就是了。”
年修齐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只是他的心里却隐隐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似乎在这百凤县当官的日子,他竟越过越复杂了。如今他只觉得眼前像蒙蔽了一层薄薄的烟雾,很多事都有些看不分明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秦王安全无恙地呆在他的身边,他就无须担心什么。年修齐暗暗地握紧了秦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