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寂静的胡同口,昏暗的灯光摇曳不停,照在地上,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
半刻后,就在她再次收紧环在对方腰间的双臂时,低沉暗哑的男声自头顶传来。
“撒手。”
陶青梧身子一僵,迅速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凭着萦绕在鼻间的木质花香渐渐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撤开身子,抬眼的时候视线冷不丁地和对方撞上。
眼前的人背光站着,一身黑衣,看不清长相,只能依稀感知到那双澄澈锐利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以为是我舅舅。”
在慌乱中,她往后挪动的步子停下,后脑勺抵上坚硬潮湿的墙面,那经由时间沉淀而微微混杂着腐臭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人欲呕。
男人还在打量她,良久后自喉间溢出一声“嗯”。
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没多久便停在两个人的面前。
来人微微躬身,目光短暂地在陶青梧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稳着声调道:“四总,车到了。”
就在陶青梧还处于这倍感煎熬的状态时,男人自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从她身上沾染过来的污渍。
这个举动让她觉得愈发无地自容,迫于对方周身还在不断发散的低气压下,她低着头想再次道歉,却见男人迈开步伐径直略过了她,牛津底皮鞋踩在方砖上的声音沉重有力,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莫名其妙地,她绷紧的神经霎时松了,敢侧着头去看那人离开的背影,宽肩窄腰的身形太过优越,就连拿着手帕来回在身上擦拭的动作都透着几分矜贵和温雅。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竟然会认错人。
“青梧?”
姗姗来迟的苏峥与她隔着几米距离,用着温和的口吻唤她。
陶青梧眼睫一颤,收回视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细白漂亮的一双手十分亲昵地挽上了来人的胳膊,白软的脸颊上挂着浅浅的梨涡,轻吁了一口气后不自觉地再次回头望了一眼。
男人立在路缘石上,将四四方方的手帕叠好后往西裤的口袋里塞,坦露在外边的一小块布料上绣着与其气质不相符的花纹,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怎么眼睛这么红?哭过了?谁欺负你了?”
借着住宅楼下的照明灯,陶青梧那双如鹿眸般温顺的眸子微微泛红,看着十分楚楚可怜。
不经意间,她又侧眼扫了下胡同口,男人已经坐入车里,很快疾驰离开,在湿润的空气里留下一抹浅灰色的车尾气。
没得到她的回答,一旁的人又问了一遍。
思索再三,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陶青梧习惯报喜不报忧,随即哭丧着脸胡诌:“今天的课堂作业我没完成,还差二十颗玻璃珠,被扣了分。”
苏峥神情微微一恍,抬起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语气里带着宠溺,“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家青梧这么厉害。即使作业交迟了,也会凭实力再拿回来丢的分数。”
她兀自沉浸在刚才认错人的画面里,旋即用那如同蜜糖般甘甜的温软声音低声埋怨道:“舅舅,你刚刚干嘛去了?不是说已经在胡同口等着我了吗?”
“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放心,舅舅下次如果再迟到一定跟你请假。”苏峥弯了弯眉眼,用着十足的耐心哄她。
半月前,陶青梧夜班回家,下了公交拐入胡同口的时候才察觉到一直有人跟在身后。
机缘巧合下,她与刚加完班回来的苏峥碰上,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过去,免遭一劫。
自那以后,苏峥都会早早地下来等她回家。 如若不是今天被一些琐事绊住了脚,恐怕陶青梧也没有抱错人的机会。
她很淡地抬了下眉眼,拖着尾音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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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黑色宾利欧陆渐渐驶入主干道,视野紧跟着宽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