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脚好似灌满了铅,她一步都挪不动。
原本紧闭着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叶识檐正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隐约看见咫尺之近的熟悉身影时忽而陷入怔忡。
陶青梧艰难地往后撤了点距离,似是怕叶识檐的身后会不会还跟着其他人。
“别怕,只有我。”叶识檐扫了眼身后,很迅速地带上了门。
工业园区内有一家很小众的咖啡甜品店,冷清中透着一丝惬意,垂落在周围的纱幔随着出风口拂出的冷气而轻微摆动着,像是在演绎一场轻盈的舞蹈。
陶青梧和叶识檐相对而坐,满是民族风装饰的桌布上摆放着飘着幽香的榛果拿铁。
她轻抿一口,继而从帆布包拿出文件递了出去,“我帮羽姐来送。”
叶识檐没理会,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掀眸一笑,“已经没事了,不然绝对找你请假。”
气色是比昨天好了很多,可是叶识檐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瞥了眼手旁亮起的手机,又抬腕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下个月cybele有一个设计展,你出套作品。”
陶青梧原本还在看窗外的风景,闻声双目睁到最大,“我吗?我可以?”
叶识檐被她正襟危坐的姿势逗乐,腰板直挺挺得像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对,你。这次你改的图纸都用上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做我的小助理,总要出来独当一面。”
不多时,陶青梧乱了良久的思绪瞬间豁然开朗,面色都跟着红润了好几个度,俨然是一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样子。
“好,我会认真准备的。”
她急忙挎起丢在身旁的帆布包,品了一半的拿铁也不喝了,着急就要走。
叶识檐点头,“回去吧,晚上带你去吃饭。”
从园区到工作室,陶青梧单车都比来的时候踩得要卖力了许多。
一到办公室,就拿出所有的工具投入到设计稿的怀抱中,直接错过了午饭,晚饭还是叶识檐从棚拍的地方忙完回来叫她去吃的。
饭后陶青梧回了工作室取行李,又被叶识檐开车送回了家。
都到门口了,她只好将人迎了进来,空了半个多月的房子直饮水没开,她只好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烧给叶识檐喝。
一米多长的沙发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叶识檐接过陶青梧递来的杯子,目光略抬径直落在了眼前这人微敞的领口处,一对如薄翼般漂亮的锁骨周围被人啄吻过留下的青紫痕迹若隐若现。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该反应过来那些代表着什么。
他喉间一涩,捏在马克杯上的指节泛白,没忍住脱口道:“你和傅庭肆重新在一起了?”
陶青梧显出一丝茫然,不明白话题怎会转得如此突然,头一偏刚好捕捉到叶识檐从自己身上紧急挪开的视线。
犹记得早上从傅誉离开前,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多色遮瑕盖住了锁骨处傅庭肆留下的吻痕,想必那里被高温蒸腾了一整天早就化开了。
她埋头,不由地拢了拢散开的领口,似是觉得不够还往后扯了下,溢出很难堪的一声笑,“应该不算。”
叶识檐霎时明白昨儿这人为何非要多待一晚,强压住眼底的黯沉,经过几秒钟恍惚后,才缓缓出声,“你既然见到了他,那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半个多月前他险些出事?”
陶青梧眸光闪动,一脸认真地凝着他,显然能看出来是不知情的。
他自嘲一笑,修长的手指停在喉结处,慢条斯理地扯松了顶在那里的装饰领结。 叶识檐承认他对陶青梧存的心思不单纯,想得到,也想掠夺。
可他自幼接受的都是高素质教育,懂得成人之美,不忍看明明相爱的人却在互相折磨的桥段。
沉思了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出声:“傅庭肆在龙湖璟玺的那套房子闹了火灾,他在里面差点出事。”
话音刚落,陶青梧刚拿到手里的手机倏地滑落到腿上,而后掉在地毯上,微抿着的唇轻微抖动着。
傅庭肆那满是疮痍的小腿,下一秒便出现在脑海里。
她有猜到应该是被高温烧伤所致,只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隐情。
入了夜的京市本该是闷热的,可陶青梧却觉得自己如坠极寒之地的冰窟。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从家里跑出去的,被潮湿的热风拂过挂着两行热泪的面庞,又滑稽又狼狈。
陶青梧在街边奔走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等到车,最终还是拗不过姗姗来迟的叶识檐,而后踏上了前往傅誉的路途。
她脑中纷乱,对于窗外迷离又梦幻的夜景视若无睹,独有方才在家里叶识檐的话在耳边不停循环播放着。
——就是在我带你去香榭酒店参加家宴那天出的事。
——我不在现场,只在偶然间听到音桐告诉姐夫。那晚火势燃得很大,傅庭肆从浓烟滚滚的屋内出来,手上拿着的礼盒被烧得面目全非,只露出里面休闲西装的一点边角料。
——音桐说那是你亲手做给他的。
——他说他只要你。
......
陶青梧故作镇定冷静,然而心脏处的钝痛仿若被最锋利的利器划过,让她沉着发出的桀桀之声如同寒夜里刺耳的悲鸣。
她歪头靠着,生怕眼泪砸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一直不停地用手背蹭过。
不止是污点,她更是傅庭肆平安顺遂人生里的灾星。
他为了她受了鞭打,健硕的背脊现如今还有着深浅不一的痕迹,然而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依旧跟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