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大,躺两个人绰绰有余,鸣寒拉起被子,给自己盖好。两人都没躺下,靠在床头。陈争先开口,“有什么心事?”
鸣寒说:“你。”
陈争转头看他,他也看过来,眸子在暖光下像夕阳快要退尽时的湖水。
“我没事。”陈争收回视线,深呼吸,“韩渠是去执行任务,没有背叛我和洛城,而且他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探查到了重要线索。现如今我们掌握的大部分‘量天尺’的情报都来自他。他……还帮我救了你。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鸣寒说:“但这对你不公平。”
“是吗?”陈争苦笑,“你也知道我舅为什么不选择我,我执行不了这个任务。但我在我的角色里,也算是帮了韩渠的忙。要不是我因为他而消沉,‘量天尺’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鸣寒,我是个警察,我有我的责任。”
忽然,他想到了竹泉时的孔兵,雅福市的龚进,他们都是他的同届,看似混得不如他,但在职责范围内,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而他,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如果他不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他对得起谁?时运将他推到洛城刑侦支队长的位置上,不是让他只顾着风光。
“但警察是身份,不是心脏。”鸣寒说:“你的心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陈争再一次转过头,鸣寒的眼神平静且温柔。他的鼻腔忽然有些酸涩,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那颗普通人的心脏里起潮。
“如果我是韩渠,我是卢贺鲸,我是唐孝理。”陈争轻轻道:“我大概会和他们做出一样的决定。哪怕是我自己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我知道这才是对的,我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该这么去做。” 短暂的安静后,陈争说:“可你说得对,如果不当警察,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有很自私的想法。韩渠当卧底去了,卢贺鲸知道,那当时我们支队、重案队的困境又算什么呢?我这一年多又算什么?我很难不去怪他们。真的,我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鸣寒抱住陈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但我不能有这样的情绪,主观上客观上都不能。‘量天尺’还在暗处注视我,韩渠为了任务随时可能牺牲,我这点委屈有什么资格拿出来说?”陈争在鸣寒怀里摇摇头,“我不能这样想。”
“现在你可以。”鸣寒说:“这里只有我,没有‘量天尺’的视线,你也不是队长陈争,你只是个普通人,你有情绪,我来和你一起消化。”
陈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鸣寒。他失态了,在这个比他小,应该被他关照的后辈面前。
可是他需要这样的失态,他要这场暴风雨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天地里过去。
鸣寒捧着他的脸,低声说:“没关系,我不是别人,在我这里,你可以当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