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沛诚真诚地说,“飞机一起飞就想你了,想快点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回去找你。”
森泽航果然十分受用,凑到镜头前,语气黏糊糊的:“我也想你。”
“我知道,”沛诚柔声说,“所以你乖一点,相信我,在家等我。”
次日,沛诚顶着时差还是起了个大早,餐桌前难得出现了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画面。岳母见着他并不意外,想来已经知道了他回家的事。只是她目光躲闪,不再是往日里见着儿子的欣喜模样,眼神中带着困扰和烦闷,还夹杂着一丝受伤。沛诚只能装作没看见,照常和父母道早安,走到桌边坐下。
他刚伸手拿了个包子,岳峥就发话了:“什么时候出门?”
“吃完早饭就出去。”沛诚答。
“和人家打过招呼了吗?”岳峥又问。
沛诚把包子捏在手里,耐着性子回答:“嗯,发过消息了。”
岳峥停顿了片刻,问:“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沛诚说,“我能处理好。”
岳峥哂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些许轻蔑,却也没有反对。
“我不会和叔叔阿姨说是您授意我去的,”沛诚说,“爸妈也是我们小孩子胡闹的受害者,我今天去拜访他们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岳峥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两秒,说:“随便你。”
“嗯。”沛诚应了声,总算咬了一口包子。
餐桌上的气氛堪称凝滞,安静得连咀嚼吞咽的声音都异常明显,岳峥戴着眼镜,一边喝茶一边刷晨间新闻,而母亲则一直低着头不愿和他对视,只是小幅度地用勺子搅动自己面前的粥,从头到尾也没往嘴里送几口。
沛诚一口气干了面前的豆浆,站起来作势要上楼回房:“那我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
他余光看见母亲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有些遗憾,也有一点怅惘——曾经,他觉得来自这位母亲错误投射的爱与关心令他无所适从,如今被对方避若蛇蝎,感觉更差了。
不过对此他依旧权当看不见,挑了挑眉,径直离开了餐桌。
第104章 仇人
沛诚敲响森家的门,刚看清楚心里便咯噔一下——这里不止有笑着迎接他的森家父母,还有森泽航难得露面的爷爷森仲平。
森家祖上是在东南亚经商的华人,以蔗糖的种植园和出口发家,贸易链条一度遍布全球,家业极大。家族人丁兴旺,后来分出不同的支系,有转而做木薯粉和茶叶出口的,有做金融的、地产的,具体怎么串到森泽航爷爷这里的关系,沛诚已经闹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森源资本是森仲平一手创立——虽和普通人的“白手起家”不完全一样,但当时分家产时,爷爷似乎把大部分家产分给了自己外嫁的姐姐和一心只喜欢文学艺术的哥哥,给自己并没留多少,因他知道哥姐二人既无赚钱的能力也无赚钱的兴趣。
时至今日,虽然森泽航父亲森玉海也在森源资本的高管席位站住了脚,但就影响力和话语权还是远不及森仲平,沛诚和对方一个照面,立刻觉得背都绷直了,莫名一阵紧张。他打过招呼之后,森仲平应该是好久没见过他,于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和他多聊了两句,又问了些近况,沛诚答得心惊胆战。
所幸很快便有公事进来,森仲平随助理上楼去了,沛诚暗暗松了一口气,扭头看见森家父母,想到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内容,顿时又十分头疼。
“叔叔阿姨,我……”沛诚艰难地开口,“没事,我什么都不喝,你们别忙了,二位请坐,我……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说。”
“怎么了小望,这么严肃,出什么事儿了?”森玉海纳闷道,他忽然神色一凛,“你们现在应该没在放假吧?怎么忽然一个人回来了,不会是航航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他此话一出,森母狄梅也吓了一跳,立刻紧张地盯着他。
“没有,”沛诚说,“我临时请假了,航航没什么事,在忙着上课呢。”
“哦,哦,那就好。”森母道。
“只是有个情况,我一定要当面和您解释,”沛诚干咽了一下,还是决定直话直说:“我和航航……交往了,嗯……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是很认真的,不是闹着玩。”
“什么?”森玉海打断了他的话,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你们干嘛了?”
“我们在一起了。”沛诚说,“我们在谈恋爱。”
森母像是被吓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森玉海皱着眉,不可思议道:“你是在开什么玩笑吗?叔叔阿姨年纪大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这些新潮玩意儿,这是什么现在流行的说法吗?”
沛诚摇头道:“不是开玩笑,我很爱他,我有信心,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航航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个发展肯定不在您二位的预料之中,但……”
森玉海再次打断他,这次他声音大了不少:“什么意思,你是同性恋?”
沛诚想了想,点点头承认道:“嗯。不过我没和别人谈过,只有航航。”
森玉海脸色变了好几次,咬肌抽搐着,胸膛一起一伏,就算他下一刻就爆发动手沛诚也不意外。
但他还是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握拳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狄梅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飘忽且虚弱,问:“什么时候的事?”
沛诚喉头一紧,还是老实道:“高二,17岁的时候。”
“什么!”森玉海暴喝道,“高二!你们疯了!胡闹什么呢?还瞒着家里这么久!你爸妈知道了吗?”
沛诚点点头:“也是刚知道。”
森玉海粗喘了几口气,明白过来:“我看你们不是要和家里坦白,是瞒不住了,才想趁着消息从别人那里走漏之前先下手为强吧!” 沛诚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说:“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年纪还比较小,当时只是觉得互相喜欢,所以就在一起了。不过,我们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外人看起来有多荒唐,也不是没考虑过以后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当时总觉得未来还很遥远,所以刻意没有去多想。”
“但是五年过去,我已经长大了不少,也比当初更明白这个决定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坚持。”沛诚咬了咬牙,说:“航航是很好的人,他既优秀又善良,既懂事又体贴,他是你们的儿子,我相信没有人比您二位更清楚。但是我也还是想说……如果二位还记得,我初高中的时候尽都是在惹事,整个人状态很差,基本是废的,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意义。正是因为有航航在,他让我变成更好的人,他也让我想要变成更好的人,虽然这样听起来十分自私利己,但这是我离不开他的理由。”
两位家长的表情依旧变化莫测,但沛城态度诚恳,发言也很真诚。
“我当然知道他也不是完美的,他平时生活上不太注意细节,会照顾不好自己,人际交往的时候又容易轻信,可能会被利用或者被欺负,这都是我尽力能够帮助他的地方。”沛诚说,“航航性格中有一些天真的、幼稚的部分,这或许是他成长路上的一个短板,但也是我愿意尽一切努力去保护的东西,所以从这一点说,我不愿意放弃他,也不愿意把他交给任何其他人。”
沛诚闭了闭眼,又说:“当然,这都是从我们自己的角度出发,我很清楚我给您们,还有我的爸妈造成了伤害,对于这一点,我非常抱歉,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