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皇后主持后宫后,这样找到他头上的事就多了起来,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张皇后不大满意的原因之一。
之前郭敞没有做‘法官’,如今告状的人成了尚淑妃,郭敞其实也没有做‘法官’的意思。为了省些麻烦,他也只是含混了过去——他知道这事儿尚淑妃是受害者,但他也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
郭敞要含混过去,却不知道哪里激怒了尚淑妃,尚淑妃竟然与郭敞争执了起来。由此,郭敞一怒之下就走了。
刘亮之所以说这件事本不该那样不快,是因为说到底,尚淑妃只是后妃,若是对她不满意,不要她就是了,何必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呢?要是尚淑妃之前还受宠也就罢了,小情侣分手也是要低落一阵的。但尚淑妃都已经失宠了啊,之前也没见郭敞还在意她呢。
素娥听了刘亮说这些,却是若有所思...她没想尚淑妃,尚淑妃怎样都和她无关,她想的是郭敞。或许,郭敞比她想的要重感情也说不定。
绝大多数人看来,郭敞都算是薄情了。不过对一个有为君主来说,‘薄情’并不算缺点,甚至还是优点呢。
之前素娥也觉得郭敞绝情,之前不管多喜欢的人,‘犯错’的次数到了他划定的标准,立刻也会被他抛弃。这也是素娥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就算不做对事,也绝不做错事的原因。但现在看来,郭敞又好像挺重感情的。
尚淑妃这样,必然是触怒他了,若他真的毫不在乎,如今也没有生气的必要。他既然生气了,必然也是想起了与尚淑妃的‘过去’。
素娥思索着这些,用完早膳就上了福宁殿准备的车辇,车辇中早有熏笼点着了,叫她能暖暖和和地回保和殿。
保和殿这边,瞧着她是被福宁殿的车辇送回来的,如何各怀心思暂且不说。之后,素娥的小楼倒是随着天气渐渐转暖热闹了起来。
其实之前素娥就已经被一些人看在眼里了,只不过她是个新人,大家还要再观察一阵,不然急急地凑上去,结果没两天就没了动静,不就白费了么?再者,她一直甚少出门,加上位份低微,大家便是想结交她也没什么机会。
如今翻过年来,大家确定她不是一闪而过的短暂烟火了,所以便是她不出门,也有人找上来了。
当然,因着她位份低,稍有身份的肯定还是不能‘纡尊降贵’,所以这时候上门的都是无品贵人。
素娥对这样的‘热闹’算是不喜欢,也不讨厌。人多是非多,这是后宫的永恒真理。她这里时常来人,若大家只是来打发时间、交朋友的也就罢了,可那怎么可能呢?最终还是少不得尔虞我诈、心机算计。
不过,大部分还是不至于那样的,很多人甚至不见得抱有太多目的,就是好奇素娥这个新人,再不然就是有些抱大腿的意思。这些之外,不可否认,宫廷终日无聊,她们是真有消遣时光的想法的。
素娥也借此人际交往,获得了一些乐趣。更不说,时不时有人拜访,消息也灵通了不少呢!
“...素娥你可听说了,尚淑妃过几日就不是淑妃娘娘了!”和素娥说起这事儿的是越国夫人上官琼,她和素娥还比较投契,来往了几次之后就算是‘小姐妹’了。嗯,至少以宫中后妃的标准,她们这样的绝对算是‘小姐妹’。
素娥还真不知道上官琼说的事,面露意外之色:“上官姐姐这又是从哪里说的?这不大可能罢...自前些日子起,总有人说淑妃娘娘要如何如何,可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动静,我还想着之前的事要平息了呢。”
之前尚淑妃和郭敞争执,惹怒了郭敞,大家都猜尚淑妃这次完蛋了!但自那之后,没有任何惩罚降下来,就有不少人又说,管家还是念着皇长子的,尚淑妃这次怕是又要平安过关了。
不过,素娥倒不这样想,之前尚淑妃犯错,郭敞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好歹还有个高高举起的动作呢。不管罚的有多轻巧,那也是罚了!而罚过了,就代表这件事过去了,至少是暂时过去了。
可如今叫郭敞那么生气了一回,结果却什么事都没有?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但着实不大。
然而就算素娥想过尚淑妃之事还没完,却也没想过她会做不成淑妃——难道是因为到了郭敞划定的‘界限’了,就像之前很多人一样,只能被彻底抛弃?
“怎么不可能?也不瞧瞧这几年她都做了什么?”上官琼说起这事,表情有些无所谓,还有些幸灾乐祸。说起来她也是被尚淑妃整过的,只不过她运气好,没像今年冬天那个小妃妾那样——前两日已经过世了,到底没熬到天气真正暖和起来。
“之前官家还因为大皇子,好歹给她些体面。只是这样反倒更纵容了她,越发胆大,以为大家都得容忍她,包括官家。居然和官家争执起来...听说那一日,她还差点儿拿茶盏砸到官家呢!吓!真是惊险!”
“真要是伤了官家,别说是如今的淑妃之位了,她尚家满门又有几t条命够抵罪的?”
这个茶盏砸人的细节素娥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也确实不重要。或许上官琼他们觉得重要吧,但素娥的感觉,郭敞生气肯定不能是因为尚淑妃要拿茶盏砸他,还差点儿砸中了...郭敞的内心其实很敏感,是很容易觉得自己受到冒犯的,不过这种直接动手的事反而没那么容易触动他敏感的心。
“...姐姐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消息?”素娥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
上官琼无所谓地摆摆手:“这其实也不是秘密了,原是坤宁宫流传出来的。听说是官家决定的对尚淑妃的处置,叫圣人照办......”
这是自然的,虽然皇后统领后宫,可真到了四妃这一级别,普通的赏罚也就罢了,稍重一些的,无论是赏是罚,皇后都得等官家开口呢。
说了一会儿尚淑妃的事,素娥觉得莫名沉重,便找了个借口不再说这些了。转而拿出棋盘来,和上官琼下棋玩儿。 但玩了没多久,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官家要来了!
上官琼惊讶地睁大了眼,她是真没想到,郭敞会来素娥这里。郭敞偶尔去各宫坐坐,也是去主位娘娘那里,何曾去过小妃妾住的狭窄小楼呢?
事实也不错,郭敞这也是第二次踏足素娥这里,只不过这第二次就赶巧叫上官琼撞上了。
郭敞一来,上官琼磨蹭了一会儿,还想借机刷点儿存在感呢。但她很快意识到郭敞的心情不算好,较之平常气势更强,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坐立难安,更不要说什么刷存在感了。所以很快的,她就借机告辞了。
上官琼一走,郭敞的心情还是没转好,但素娥能感觉到,他应该稍微放松了一些。
素娥也没得办法,只能凑近了与郭敞挨着坐在围榻上,抓住郭敞的手,以一种十分担心,又不知道说什么的眼神看着郭敞。
过了一会儿,还是郭敞先开口:“你们在做什么呢?看这样子,倒是朕扰了你们了。”
“官家来了,自然得紧着官家。哪有把官家扔在一边,后宫自己玩耍的道理。”素娥很温柔地说,又指了指一边的棋盘:“方才是同上官姐姐下棋来着,上官姐姐的棋下的实在是...偏偏她又爱下,实在磨人。”
“所以还要谢谢管家呢,这一来也是救臣妾于水火。”
这俏皮话其实算不得多好笑,但郭敞就是一下笑了。这一笑,原本有些冷凝的气势都散了不少,他叫旁边的宫人将棋盘搬到围榻上来,说道:“说来,朕之前还说过要同你下棋,瞧瞧你的棋力的话。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试试吧。”
素娥也乐得这时候有事能转移郭敞的注意力,便笑着说好。亲自动手收拾了刚刚和上官琼没下完的残局,棋子归到棋罐里。
“可要朕让先?”郭敞笑着看向素娥。
素娥摇摇头拒绝,而见她如此,郭敞就道:“看来素娥你的棋力是不错的,竟然不要让先。”
两人猜先,结果是素娥执黑,郭敞执白。不同于现代围棋是执黑先行,古代围棋却是白棋先下的。只不过因为座子制,先下后下倒也没什么分别了。
素娥和郭敞下棋,一开始郭敞还觉得没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素娥与众不同的下法——围棋在一代代棋手的研究中,形成了定式,定式就是一连串的应对,很多甚至是‘只此一手’的选择。
然而素娥就是在许多‘只此一手’的地方不一样。
最初郭敞以为素娥是不会下,虽然以素娥的性格,不会下棋,之前却表现的那样胸有成竹,是有些奇怪,但似乎也只能那样想。不过随着落子越来越多,郭敞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棋盘上分明是他情况不好。
对此素娥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就是围棋理念的不同了。很多此时还没发展出来的理念、原则、定式,到素娥上辈子那会儿都已经淘汰了!这个时候素娥很多棋在她自己看来,那是不用想的‘只此一手’,在郭敞那里却违背了棋理。
非要说的话,素娥下的棋是这时的人下不出来的,是许许多多的后来者智慧的结晶...嗯,甚至有ai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