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2 / 2)

这个时候,又有一艘小船从旁边船坞中出来,船上有一个军士装扮的高大男子,手执一根极长的竹竿。竹竿用彩色绸花装饰,顶端还悬挂着金银器,这就是所谓的‘标杆’。争标、争标,争的就是这根‘标杆’了。

小船划到离水殿不远,但左右居中的位置(也在两列龙舟之间),军士装扮的男子就将手中长长的标杆插在水底——由此看出,标杆确实长,即使是这样,露出水面的部分也不算矮了。

插标杆完毕,红旗再招,锣鼓声也完全更换了一个节奏。

顺着这个节奏两列龙舟才动作起来,朝标杆划去,最快划到标杆附近,摘下标杆顶端金银器的是小龙船中的一艘——见到得标,来观看金明池争标的百姓都手舞足蹈、喝彩不断!

金明池争标不是一次,这样的行动会有三次,三次后就结束了,才有‘赛龙舟’。不过赛龙舟是余兴节目,很多人看过争标后就散了,并不关注赛舟的结果。

“顺仪倒是有些倦怠,难道是今岁的争标不精彩?”郭敞握了握素娥的手,笑着问她。

“争标很精彩,只不过表演重于争竞了,终究叫人不能全神贯注...”其实这是一个个人偏好问题,有人看纯表演,被吸引了一样目不转睛。只不过素娥就是那种比较有胜负欲的,旁观的话,得是对抗性竞技才能叫她认真看下去。

“朕倒不知道,你是个胜负心这般重的...难怪上回说蹴鞠,还说‘风流眼’不该高高在上,应该放到两边地上,一队守一个,成为‘球门’,球门还要做得大些——若真是那样,花样会少不少,可争竞、冲突自然就激烈多了,胜负也会明了的多。”

显然,古人也不傻,素娥只要一说改动哪些规则,郭敞就推测出了会有哪些变化。只不过这样的变化此时的人不见得喜欢就是t了,喜欢技巧性的表演就是大众的审美。虽说激烈的争胜是人类本能会欣赏的,可后天对欣赏癖好的培养和先天本能,还真说不好孰重孰轻。

就像人的口味,人天生就喜欢吃好吃的东西,香的、甜的、酥的,因为远古时先祖留下的‘记忆’告诉后人,这是高热量,吃下一些就能保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存。但在这些‘基础口味’外,各种口味偏好就看当地的饮食习惯了。

所以会出现一个地方的人视若寻常,并且还十分狂热的美食,另一个地方的人看来却非常‘黑暗料理’的情况。昆虫餐、特殊的酱料、生食等等等等,都是例子呢。 “妾更喜爱胜负分明、清爽明了的竞争,不过这也只是妾的喜好罢了。”素娥有一说一道。

郭敞摇了摇头:“表面上看,谁能想到素娥你是个争胜的性子呢?明明是最不计较的一个了。”

郭敞又想到了素娥连吃醋都不会,也不会与其他妃子争抢宠爱...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已经为这个纠结过一回了,甚至‘冷落’了素娥。此时倒不会再想起这个,又来一回,但心里确实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滋味。

素娥有点儿担心自己对龙舟争标的‘冷淡’,让郭敞觉得今天带她出宫参加金明池开园算白瞎了。想了想,便给出了一个‘正反馈’,说道:“说来,臣妾今日看的水上表演,倒是挺喜欢那水秋千的,格外精彩。”

“臣妾可能赏赐那几个演水秋千的百戏人?”这种皇家与民同乐的场合,放赏是很常见的。不只是皇帝能,其他贵人也可以,只不过是声势不同而已。

‘水秋千’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用中等大小船只,船头、船尾个四名桨手,船尾最末处还有一个鼓手——这样的船上,中段便控了出来,会竖一秋千架。百戏人就上秋千表演,荡起秋千后越飞越高,直到飞出。

飞出到半空中,表演的百戏人还会做各种动作,动作很类似后世的跳水、体操,转体、翻跟头等等。

素娥大约也是从这似是而非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一点儿亲切,再加上那也确实惊险、精彩,类似秋千杂技,所以表演水秋千时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呢!所以这个时候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心虚。

“‘水秋千’?也是,方才你观瞧得认真...那几个耍水秋千的百戏人如今还候着么?”郭敞扭头问一旁伺候的王志通。

王志通连忙道:“回官家,自然是都候着的。今日表演者,无论是民间的百戏人,还是军中调拨来的军士,都要候着等赏。”

“素娥你自放赏。”郭敞点了点头,对素娥说道。

素娥想了下,也没必要给什么过头的赏赐,那倒显得她轻浮了。便道:“那耍水秋千的百戏人,每人便赏十匹彩缎,钱二十贯。每船鼓手得六匹彩缎,钱十贯,其余桨手便每人四匹彩缎,钱八贯罢。”

水秋千的船不止一艘,总共有六艘,分作三轮登场。算下来的话,这也是一笔不少的赏赐了——所以说啊,宫里娘娘收入高,花销也同样高呢!凡是要放赏的场合,往往人不少,给的也不能太低,钱就这样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素娥说完自己如何赏之后,郭敞才吩咐道:“你顺仪娘子赏多少,朕便贴补同样的...都算做是顺仪赏的,传出去只教知道是顺仪的恩德,晓得了么?”

王志通应了一声,又吩咐别的宦官去办好这桩放赏的差事。从这里起,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放赏。

此时金明池争标都完了,之后便是还有其他节目,也没什么可看性了。接下来就是士庶百姓的游园时光,来参与开园的皇室,以及跟随皇室的达官显贵就能退场了——游园的娱乐,说起来就是看水心五楼,以及其他地方露天作场的表演,再就是一路吃吃喝喝,还能买些好玩的、好看的。

说起来,这和后世的一些游园会没什么不同...而这样的娱乐活动,显然不适合皇帝后妃们参与。

郭敞一行退场,尤其是妃嫔、宫人们,都随御驾返回宫廷。郭敞没有让素娥回自己的马车,而是拉着她同上了龙车...一路回宫去,竟也没落脚在福宁殿,而是直接去了玉殿。

福宁殿的宫人都带着郭敞的衣服,随时预备着能更衣。另外,玉殿这边因着郭敞来得实在勤快,其实也存了些皇帝的衣物。所以来到玉殿之后,素娥更换家常衣裳,郭敞也能更换一身便服。

“...本位与官家从外头的来的,不知道带了什么尘啊土啊的,先别把红孩儿抱来。”素娥进殿之后,还未洗手擦脸,就先吩咐叮嘱了一声。然后才有洗手擦脸,并进入内室更换衣裳,拆掉冠子、改换发髻。

郭敞换好了衣帽后走进化妆间,素娥此时也换好了衣服,正在重新梳头。一个宫女端着铜盆本打算往外走,见官家来了,便让到了一边去。郭敞随意瞥了一眼,见铜盆里的水白色沉淀居多,一想就知道了,刚刚素娥应该洗去了妆粉。

果然,近前去看,素娥脸上已经一点儿胭脂水粉不见了,回头看他时,只拈了些香膏要涂抹润肤:“官家好了么?燕燕,去叫乳母抱红孩儿来——若是睡着了,就不必了。”

虽然即使是婴幼儿,睡眠时间也有一定规律,但这种事也说不定就是了......

肖燕燕应了,转身就去传话,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两个乳母返回来了。其中一个乳母便抱着一个宝蓝色的襁褓,襁褓里是精神头十足的孩子。

自从孩子出身后郭敞第一时间抱过,他似乎就不觉得抱孩子有什么问题了,完全没有过往不亲近自己孩子的习惯,也没有儒家观念下‘父不抱子’的想法。这时候,也很自然地从乳母手中接过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还抱过去给素娥看。

“红孩儿的精神倒很好,像是才睡醒不久。”

素娥涂抹开香脂,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觉得是比平常的提问稍高,但又不像是发烧。也点点头:“像是才睡醒不久呢...官家将红孩儿放到摇篮里罢,官家不大会抱孩子,到时候红孩儿又要哭闹了。”

‘红孩儿’,或者说郭玺,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哭闹的孩子。但他的需求会非常明确,若没有满足他的需求,他是不会忍耐的,会非常直接用哭声表达自己不满。当然,一旦满足了他后,他的哭声停的也很快,所以至今没有出现过怎么哄都哄不好的地狱场景。

郭敞虽然挺愿意抱郭玺的,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有带孩子经验的,更不可能‘纡尊降贵’去练习这些。所以抱孩子不熟练、姿势不对都是有的,因此叫‘红孩儿’不舒服了,他也会哭闹出声。

这一点素娥都要比郭敞好,虽然她也不经常抱孩子,觉得手臂撑不住,久了后特别累。但她有抱的姿势不对,孩子会不舒服的‘常识’,所以特意和乳母学过抱孩子的姿势,实践几次之后就能抱对了。 郭敞答应了,但没有立刻放下孩子。而是等到一会儿孩子眉头皱起,有些挣扎的意思,但还没哭时,才将孩子放到了一边一只精美的摇篮中。这摇篮是用木头制成,外表雕刻极其精美,但只涂了一层清漆,并没有艳丽的漆料图画。

这是素娥要求的,此时挺多涂料都是矿石成分,其中不少确实有毒,最典型的大概就是朱砂了。素娥也懒得知道哪些涂料安全,那些涂料不安全,索性就不叫负责打造摇篮的司制司涂彩画了。

因为不能涂彩画,司制司在雕刻上就特别下功夫,看着极为精美。

郭敞推了摇篮几下,才半岁不到的小婴儿就重新有了安稳平和的表情,也不乱动了。见此,郭敞就笑道:“这孩子倒是个有静气的,平常不好动,自有不动如山的气象。”

郭敞倒是不讨厌这孩子哭闹,这大概是源于郭家的男孩儿很多都长不大,自小病歪歪的居多,能这样声音嘹亮地哭,在大人看来也是一种‘健康’的表现。真就是不怕孩子大哭大闹,只怕孩子哭闹的力气都没有。

另外,也有郭玺从不连绵不断地哭有关,他哭起来的原因很容易就能被发现,然后解决了原因,他就不哭了。这给人一种这孩子很‘讲道理’的感觉——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因为孩子身体健康,所t以会让他哭的,说来说去不外乎拉了、饿了、抱得不舒服了等小事。

至于说更难以发现的问题,比如说身体内不舒服,但又无法表达,只能哭...这种事还没在他身上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