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大舅舅身边:“大舅舅,龚老板和查理想要见您。”
余嘉鸿弯腰抱煜儿,小家伙醒了,从蔡皓年的腿上爬了下去,找姐姐们去玩了。
蔡皓年想要站起来,发现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腿都麻了。
他敲了敲腿:“那两个来了,怎么又走了?”
“二表嫂听见马康安侮辱小舅妈,二表嫂跟马康安吵了两句。被大表哥给请走了。”余嘉鸿说。
“侮辱?”蔡皓年疑惑。
余嘉鸿笑了:“二表哥不是喜欢跳舞吗?我就让他请小舅妈跳一曲,务必让小舅妈像以前跟您在一起的时候,成为全场焦点。我呢!跟查理和龚老板他们聊天,用英语聊。这个马康安不是不懂洋文吗?就要着急找小舅妈给他翻译,他看见小舅妈跟二表哥跳舞跳得正来劲,您说会怎么样?”
听着外甥跟他说,他如何顺势挑拨马康安和李红莲的关系。蔡皓年想起在星洲的时候,外甥跟他分析马康安、张义松和鲁盛扬的性格,哪个可以单刀直入,哪个要隐晦提醒?
他当时觉得外甥这个心思有点可怕,而且这些心思手段也用到了他身上。不过后来想想,要不是外甥自己还看不清李红莲的真面目,把秀英给气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蔡皓年和外甥一起去宴会厅,纵然今天说是鸿运公司的酒会,这几日亨通银行挤兑,股票大跌是焦点。今天亨通的蔡皓年一直没出现,也是让人觉得意外,现在他的前姨太太一走,他就出现了,大家心里也就明白了,恐怕是不想见姨太太的缘故。
大家也能理解,一个银行大亨,大老婆离婚,小老婆闹着要出去工作,最后上了对家老板的床,解除契约了,还反咬他一口,亨通伤筋动骨,差点就垮了,好在还有个好儿子和好外甥,关键时候替他撑一把。 想想都替他唏嘘,又免不了要说两句,红粉骷髅要人命啊!
蔡皓年拿了一杯酒去龚老板和查理那里,说起银行相关,蔡皓年侃侃而谈。
众人这下心领神会,今天这个酒会实际上还是要解决亨通危机。
酒会结束,蔡家一家子一起去余嘉鸿的房间,商量后续。
二表嫂把马康安的表情学得十足:“李红莲真的以为天下的男人全吃她那一套吗?这个马康安,明摆着和她是互相利用。”
“行了,行了!我们也说得够清楚了。不过她肯定认为我们是在挑拨离间,没安好心。”蔡运通说。
二表嫂上上下下扫了蔡运通:“我们是没安好心啊!”
“是没安好心,但是我们打的都是明牌。我们都提醒了他们,最好的出路在哪里。马康安已经骑虎难下了。张义松和鲁盛扬对亨通一直想要来香港银行业分一杯羹。经过今晚亨通的危机已经完全解除。应付好明天早上的兑付之后,伴随市场传闻,亨通银行股价一定会飞起来,这就是我们要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张义松和鲁盛扬买入。那么我们手里的股票,刚好可以在股价飞到他们不敢下手的时候,打压一下,但是价格必须维持在比较高的位子,以达到最大的获利。这个就要大表哥来操作了。”
“我会注意的。”蔡运亨说。
“舅舅。”余嘉鸿叫蔡皓年,“您回去跟运顺和运畅说一下,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过年后去美国。让小舅妈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想要离开了。”
“好,我回跟他们说的。”想起两个儿子,蔡皓年头疼。
“但是,舅舅刚才我跟龚耀信聊了这么久,他希望有一个熟悉香港银行业的人,能帮他们香港的分行扶上正轨。所以我想等出售亨通后,推荐您出任耀信银行香港分行高级顾问。”
“啊?”蔡皓年皱眉,“嘉鸿,我老了,我累了。我和你阿公都商量过了,我们老兄弟俩去美国颐养天年了。”
“爸这样也好,红姨跑大昌去,害亨通。您就跑耀信去,到时候把仇给报了。这叫以其之道还施彼身。”蔡运通说道。
二少奶奶说:“虽然没有她给您戴绿帽,挖墙角狠,好歹也出口气。”
蔡皓年知道小儿媳故意的,他也没办法否认,他叹了口气,“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没了斗志,我也无意去报复谁,只想离开香港,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几日清闲日子。”
余嘉鸿摇头:“舅舅,我请您出任耀信银行的高级顾问,压根跟报复红姨无关。而是希望能您救同胞的性命。”
“救同胞的性命?”蔡皓年一下子不能理解。
“是。我在星洲就跟您分析过,国党的汪副总裁坚决要跟日本谈判。那日在星洲的酒会上,您也看到了,张义松一直鼓吹要和平谈判,鲁盛扬既然能跟他结盟,他们是一丘之貉。如今尚未沦陷的区域,海港大多被切断,交通也被堵截。南洋作为国内抗战资金的主要来源之一,若是这些人做大了,占了优势。他们鼓吹和平,放弃抵抗。本来重庆那里贪腐,无底线的焦土政策,已经让南洋的华人寒心。他们要是再得势,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倒向投降派?”
蔡皓年点头:“确实如此。”
“日本打到现在,整个消耗已经很大了,供养自己的军队都很吃力。成立的伪政府,必然要有钱财来源,一个就是海关关税,还有一条路就是海外华人捐赠。如果这些人带头给伪政府捐钱,这些钱都会成为射向同胞身上的子弹。”余嘉鸿说道,“而且张义松和鲁盛扬算是南洋有实力的华商。”
蔡皓年沉吟了一会儿,重重点头:“既然如此,我就留下,好歹一把老骨头也能做点事。”
“另外,《田中奏折》里写明日本侵略,分成大陆策略和海洋策略,攻占中国是大陆策略,南洋是在他们的海洋策略里,日本入侵南洋只是时间问题。《论持久战》的论述很详尽,日本进攻南洋一来切断国外对中国的补给,二来独占西南太平洋。所以我们自己要知道,不能相信英国人不会放弃香港或者星洲,只要日本南进,我们就要注意了,如果不是必须留下,能走的人就尽快走,千万千万不要再留在这里。”余嘉鸿跟表哥表嫂再次强调,“我和应澜,估计过了年就要回国内,恐怕没机会给大家预警,你们千万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
“知道了。”蔡运亨说,“在港的家人,我会关照好的。你们夫妻俩也要珍重。”
余嘉鸿和叶应澜送舅舅一家人出门,蔡运通抱了抱表弟:“照顾好老婆,等你们回来,我们一大家子一起吃团圆饭。”
“嗯。”余嘉鸿抱着表哥。
二表嫂抱着孩子,她笑着说:“到时候我们煜儿和珑儿可以带弟弟妹妹们玩了。”
蔡皓年摸了摸外甥的脸,他眼睛有些湿:“舅舅等你回.l来孝敬呢!知道不?”
“我一定会回来的。”余嘉鸿想起上辈子等他回来,舅舅也已经不在人世,他抱住舅舅,眼泪落下,“舅舅要长命百岁,要看我们都儿孙满堂。”
“说好的。”蔡皓年捧着外甥的脸笑,“坏小子,一肚子坏水。我走了。” 蔡皓年坐车回家,踏进家门,管家女佣迎接了上来:“老爷,两位少爷都没吃晚饭。”
蔡皓年上楼去,敲运畅的房门:“运畅,睡了吗?”
没听见回答,他推开了门,看见两个儿子坐在沙发上,眼睛红得像兔子。
“你们怎么了?”蔡皓年问,
运畅过来抱住蔡皓年:“爸爸是不是,只想要大哥二哥的孩子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
蔡皓年头疼两个孩子,他认为这些年两个孩子跟着李红莲,言传身教之间,已经学了一身只想着自己,不想着别人的小家子气。但,他们都是他的亲骨肉,自己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疼?
“傻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们。你们是爸爸的幼子啊!”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儿子擦眼泪,“都已经是小伙子了,怎么能随便就哭呢?而且,晚饭怎么能不吃呢?爸爸去让李姨给你们做点东西,好不好?刚好,爸爸在酒会上也没吃饱。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