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利逃出来了吗?”它兴奋得不得了。
“听人说得好像逃脱铁幕似的!”她又好气又好笑。“我只是避出来住两个月,等小孩生下来就回去了。”
“这样啊”它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听起来无限失望。“好吧!这里是什么地方?”
“吉祥寺。”她轻描淡写的说。“离石藤家约莫一个小时车程。”
与豪华古老的宅院相比,小鲍寓确实寒酸许多。然而无所谓!少了石藤的庇护,她一样能在日本活下去。就让那个天杀的石藤靖和去为千草家护盘吧!她不想再与他们发生更进一步的牵扯。
欧亚一号的荧幕上闪过几串代表忧虑的线条。
“这里安不安全?我的身体还没做出来耶!如果有坏人入侵,我可没有办法保护你。”它的善良让人不得不感到窝心。
“应该很安全吧!仲介公司说,永乐町的犯罪率很低,而且街尾就有一间派出所。”她当然明白出门在外必须以安全顾虑为第一优先。“房东也提过,整栋公寓几乎全由学生租走,出入蛮单纯的。”
地点也不偏僻,如果石藤靖和有心找她,应该不是难事。
那么,他会试着找她吗?
她随即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好笑。
石藤靖和当然会设法查访她的行踪,不为其他,光是她腹内的小生命就不得不让他费心找人。这个孩子可是堂堂石藤家的血脉,岂能容得她带球逃走?
他只关心小孩,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就好。”欧亚一号转眼又开心起来。“对了,这里有没有电话线?如果连不上网际网路,我就不能帮你查资料了。” 提到工作,黄少贞精神一振。
“当然有,不过你得教我怎么把线路接在你身上。”她从桌子旁的袋里掏出一团电话线。
出来自立门户,正好给了她更多时间去思考著述的事。总不能回家的时候,手头上一点作品也没有。
“ok!我会一步一步、细心又耐心的指导你。”欧亚一号的荧幕出现特大号的微笑。“赶紧帮我连上电话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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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东京飘起入冬的第一场细雪。
银花闪闪,从苍穹坠落于红尘俗世,对黄少贞这个自幼生长在亚热带气候的人来说,格外的新鲜趣致。
她倚着窗儿,观赏漫天羽绒的景致。胡天八月即飞雪,这么说来,扶桑国十一月底才开始降寒,还算来得迟呢!
午后的天空是白色的,地上是白色的,树梢是白色的,心情也是白色的。一片空白,反倒轻松许多。
啾啾啾啾鸟鸣门铃声起。她还没久住到有熟朋友上门的地步吧?
“谁啊?”黄少贞愕然前去应门。新居的首位访客,让她意外到险些眼珠子掉出来。“雅子?”
贴身女侍惊喜交加的站在门外。
“黄小姐,真的是你!”雅迫不及待的攻进小套房里。“我刚刚仰头一看,还以为自己瞄错了,原来真的是您叭在窗台上赏雪。”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她扶着便便大腹,举步维艰的跟在女孩后头。
雅子没时间理会她的问题,一双小手东摸摸西碰碰,伴随长长一串叽哩咕噜的评语。
“哎啊!这么狭小的空间,您怎么住得惯呢?”娇小的身影先袭入小浴室。“您看看,淋浴间的地板也没有铺上止滑垫,通风又差,如果洗完澡滑倒怎么办?”
“雅子”她试着表达一点看法。
旋风般的身影转出浴间,相中第二个攻击地点。“唉唉唉!这种木头衣橱的质量不耐潮,衣服放进去很容易长尘,您的身子骨纤弱,穿个两、三天就会呼吸道过敏。”
“等一下”她在夹缝中求生存。
“还有、还有,这种铁皮书桌一下子就掉漆,您吃饭喝汤全在这上头,如果把那些不干净的油漆渣子吃进去怎么办?”桌子宣告阵亡。
“我想知道”她听得头昏脑胀。
“您看看,这张床的弹簧已经弹性疲乏,根本对背脊一点支撑力也没有,您挺着七个月的身孕,如何能够好好休息呢?”床垫也不能幸免于难。
“雅子,你先坐下来”她跟着转得头晕眼花。
“天哪!冰箱里一点新鲜食物都没有,光吃冷冻调理食品和鲜奶怎么够营养?您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啊!黄小姐,我看我还是”
她终于受不了了。“你给我闭嘴!”
“啊”雅子终于正视女主人的存在。
总算安静下来了!黄少贞瘫坐在床沿,耳旁犹回荡着小女仆的魔音穿脑。
“对不起,小姐。”雅子愁着眉心,终于恢复成以前那个轻声细气的小家碧玉。“我只是太久没看到您,太为您担心了。您就这样一走了之,可知道我有多担心受怕”
“停!”眼看叨语又有起死回生的趋势,她心举起一只皓手制止。
雅子乖乖合上两片唇。 “先告诉我,你怎么会找上这里来的?”黄少贞只想确认自己的隐密性。
“我高中时期也在这附近租房子,今天原本是来找以前的老同学,没想到居然遇上小姐您。”雅子激动的按着胸口。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黄少贞叹了口气。
“我想,应该不用我提醒你了吧?回家之后谁也不许提起!”她白了小女仆一眼。
“可是小姐”雅子还有话说。
“我丑话说在前头!”她马上截断一切抗辩。“如果被我发现你向石藤家的人咬耳根子,让那讨厌的倭寇跑来找我缠手缠脚,我马上换一个新地点,让你们再也找不到人。”
“好吧”雅子不情不愿的坐在她身旁。“不过小姐必须答应让我定期来探望,顺便帮你准备一些健康营养的食品。否则您一个人独居在此处,我实在不放心。”
黄少贞想了一想,多了个帮手打理生活所需的确节省她许多工夫,尤其现在进入第七个月的身孕,她的行动着实不方便。
“可以,但是你别成天往我这儿跑,惹得其他人疑心,知道吗?”她无奈的点点头。
“是。”雅子忽然又跳起来,急急忙忙往外头走。“您等等我,我去超市采买几色菜蔬肉类,帮你做好今天的晚饭再回去。”
黄少贞没有力气拒绝了,一场主仆过招已经耗去太多精气神,她现在的体力可大不如前啊!
居然给雅子找上门了,真是唉!她心底慢慢渲染开一股形容不出的感觉。
懊感到惊慌,失落,愤怒,或或期待呢?
转载自:风动 扫校不详
进入年终最后一个月,雪花更是飘落纷飞。据说有些城市已经陷入雪海里。
东京的情况虽然较好一些,交通仍然相当顺畅,人行道上却也开始积雪了。
第二个星期的某个傍晚,她的门口又多了一名新访客。
“小哲!”黄少贞逸出惊喜的轻呼。“快点进来,外面冷透了。”
“小姐,我出发来您这儿的时候,老夫人也正好有事外出,家里没有大人在,便把小哲交代给我照顾,我想让小哲知道您的住处应该没关系,就顺便带他来了。”雅子试探性的解释,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我已经嘱咐过小哲不能告诉别人,他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黄少贞啼笑皆非的瞪女孩一眼。“再这样下去,整个石藤家的人都被你带来了。”
雅子发觉她的神情并未出现太大的责怪,马上俏皮地吐了吐舌尖。
“我怎么敢呢?”女仆提着满袋食物,走向简式流理台。“你们好好聊聊,我来准备晚饭。”
与小哲久别重逢的欣喜终究胜过一切,黄少贞牵着小男孩来到唯一可以容纳两人的床畔,坐下来他他细细地端详他。
小哲的神情依然内向而腼腆,但是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眼光也比以往更有自信一点。
“大风大雪的,雅子姊姊居然带你出来这么远的地方!你冷不冷?”她佛掉小男孩发上的雪片,幼嫩的脸颊被寒意冻得红红的。
“不冷。”小哲委屈又迟疑的开口。“妈妈,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见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住?”
有一瞬间,黄少贞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小哲,妈妈本来就不住在石藤家,将来等弟弟出生之后,我就要回我自己的家了。”她必须开始让小男孩明白她即将远去的事实。
小哲的眸心透出受伤害的神色。
她连忙保证“虽然如此,妈妈还是会常常回来看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忽然消失不见,知道吗?” 小哲低下头不说话,一双腿在床沿又踢又荡的。
“还有,弟弟将来也可以陪你玩啊!”她再接再厉的说服小朋友。“我就是知道石藤家有小哲在,才放心把弟弟留下来的。因为小哲一定会当个保护弟弟的好哥哥,你说对不对?”
“可是爸爸怎么办?”小哲清澄的眸心明亮异常。
芳心忽地乱了几个节拍。啊,那个令人又怨愤又牵记的男人
“爸爸有你和弟弟啊!”她强笑道。
“我和弟弟又不是女生,怎么能替妈妈呢?”小哲无辜的眨眨眼睛。
黄少贞不愿再钻研这个主题!
“爸爸是大人了,他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她深深呼吸,硬逼自己把一个强壮高大的影像逐出心房外。
“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伤心难过。既然我会想念妈妈,把爸爸应该也会啊!”小哲提出质疑。
“他会才怪!”她咕哝,然后狐疑的端详小男孩半晌。“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不用人教,我自己想一想就知道了。”小哲嘴嘟嘟的。“而且你们大人的‘一下子就回来’,都是用来骗小孩子的,我才不相信呢!”
“小哲,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和弟弟的。”黄少贞紧紧握住他的小手。这是她打算向石藤靖和开出的唯一条件拥有小孩的探视权。
小哲怀疑的凝视她好一会儿。
“好!我愿意相信妈妈。”他终于点点头,接受她的保证。
“对了,你的同学有没有再找你麻烦?”她抚碰着小脸蛋。
“没有。”小哲绽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告诉你喔,岗田同学下个星期要来我们家玩。”
“真的吗?那就好。”她放下心来。“能够变成朋友是最好的。”
稚子的世界总是充满快乐的可能性。如果成人世界的恩怨情仇也能够这般一清二楚,那该有多好。
须臾,电锅浮出一股清新的米饭香,雅子备好碗筷汤瓢,招呼一大一小上桌用餐。
“晚餐准备好了。”
斗室内的欢声笑语,漾成一片柔柔的暖意。
薄窗外,暮色映着街灯,霜雪依然晶莹剔透。
宾士车静静停泊在路旁,石藤靖和苦笑一下,望着对街四楼的明亮**。
她没事。她很平安。她一切安好。
“该走了。”他合上眼睛,疲惫的陷入假寐。
“是。”前方的驾驶座飘来司机的回答。
“七点记得过来接雅子和小哲。”
“是。”
庞大的宾士融入车水马龙中。形影渐渐远去,笑声渐渐微杳。无论多情无情,同样为情所恼。
他想,他们两人都太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