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皓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全然不同,收起了玩笑,变得严肃,他沉重地摇摇头,说出从医这么多年最不愿说的一句话:“发现的太迟,来不及了。”
季思桐牵着苗苗的手一松,心口一窒。
苏遇突然站起来,按了一下齐栎的肩膀,示意他记下待会自己说的话:“死者,64岁,死亡时间,下午5点到6点,死亡原因,血管内的血液外溢进入颅腔侵袭脑部引起出血,口腔、鼻腔、耳朵皆有出血,属重度突发脑溢血,因无机械设备,无法进行更精确的诊断。”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力,“通知乡长,让他和苗苗父母联系一下,办一下老人的后事吧。”
苗苗虽然听不懂苏遇说的一大串术语,但是她听到了那个死字,即便年纪小,对于死亡,她到底是清楚的,苏遇说完最后一句话,她便撒腿扑向床边,眼泪已经不需要酝酿了,刷的一下流满了整张小脸。
不大的房子,充斥着她带着哭腔,一句一句听到令人心碎的“奶奶”。
季思桐拽住元芷的手,握得很紧,紧到元芷都感觉到疼。
来了半个月,她和苗苗奶奶相处时间虽然没有和院里大婶来的多,只有三次的碰面,但是她还是记住了这个面目慈善,对人和颜悦色的老人。
第一次见她,是他们在学堂上课的第一天,她带着苗苗过来,被老茧布满的手紧紧牵住她的手,一边和她道谢一边烦请她代为照顾自己不善言辞,腼腆内向的孙女。
第二次见面,她来接苗苗放学,给他们带了热乎乎的姜汤,那句不长的话和话中带着的暖意,她至今记得,“大冷的天,我们这大山里头也没啥好取暖的,给几位老师熬了点姜茶,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老婆子年纪大了,手艺不好。”
那碗姜汤,季思桐不敢说是喝过最好喝的,却是最暖的,像一团棉纱将冰冷的心层层包裹的暖。
最后一次见面,是她跟着苏遇来看她,就在昨天,老太太躺在床上,见到他们来还很开心,明明身体不舒服还硬撑着坐起来和他们聊天。或许活到他们那样的年纪,对生死早已有预感,老太太和他们说了很多苗苗的事,没有明说,却足以让他们知道她对这个孙女的牵挂。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谈话,还在说笑,今天,却是一个天堂,一个人间。
大雪过后带来的不是初霁,而是另一场无声的雪,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季思桐不敢去看她,可双脚却是有意识般慢慢走上前,老太太平稳地躺在床上,床不大,老太太身体骨架也不大,只占了半张床。她闭着眼睛,脸上的褶皱因为面部的松弛趋于平缓,嘴角鼻腔上的血迹被苏遇和齐栎擦干净了。目光移到她放在身侧的手,一块红色的布被她紧紧拽着,像是在护住什么珍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