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又问道:“能否令诸将传示各级寻找此人?”
师恩礼道:“回禀殿下,这回征的都是新兵,又在运输途中,故非临战体制,各级将领和士官皆为临时任命,只需清点所辖人数,以防逃逸,并不知彼此姓名。又因将官只有几人,未设置各级传令,只能挨个去寻。”
林锦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秉诚抱恙可有奏报朝廷?”
师恩礼慌了神,擦着额头的冷汗答道:“并无。”欲言又止,总不能说他那叔叔终日沉湎酒色,懒于公务,有事时常令他代劳。当然,师恩礼也能得点跑腿之资。
所以替叔叔工作,也就是他的职业了。
这边厢心中忐忑,公主却未再追问。她掉转马头,极目望去,又有数骑正奔了过来。
“来者何人?”成步堂向那驶近来的数骑喝问道。
为首的人“吁”了一声,勒得马前蹄人立而起,他就在马上顺势跃下,向成步堂拱手道:“野草寨副档头曾层云,奉丈火文大档头令,有请阁下往我寨一叙。”说话间,尾随的十人也纷纷下马,他们都穿着青绿色劲装,唯有曾层云却是朱衣,额头绑一道草绿色头带,双目炯炯,瘦削的脸颊旁,七扭八歪的疤痕赫然其上。
公主奇道:“成步堂,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些朋友?”
成步堂尴尬一笑:“大概是惹了些江湖恩怨。”转而向曾层云道,“我与你等素不相识,没有旧可以叙。”
曾层云按住了兵刃,身后一人怒道:“你杀我野草寨五名弟兄,这就忘了?”
“不错,”曾层云平心静气地道,“今日便来揭了这梁子。”
成步堂耷拉着眼皮,不以为意地道:“你们要一起上吗?”
曾层云闻言,眉毛一挑,显然被激怒,旋即恢复平静,客气地道:“我们大档头是讲道义的人,自不会以多欺少,素闻阁下武功绝世,一时技痒,想请尊驾往我寨小住几日,待大档头解决完一些琐事,便来与阁下公平较量一场。”
师恩礼察言观色,知晓这拨人来意,忍不住插话了:“野草寨乃是朝廷公敌!”
成步堂哈哈一笑,狂妄道:“我乃是手眼通天,一剑败仙,朝堂中我更是一品御前侍卫,领供奉之职,在野在朝,你都没有与我公平一决的资格。你们不愿以多欺少,我倒是不介意,这边有数万人马,只消我一声令下......”
曾层云气极,然而无力反驳。师恩礼在旁虎视眈眈,只等成步堂发话。
林锦茹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回家。你手下人劫掠财物还妄图掳掠女子,咎由自取,倒来找我们麻烦。”为免暴露身份,她故意以“女子”自称而非“本宫。”
凤仪公主极尽宠爱,未出阁便坐拥京师千顷之宫,号称“三千殿”。
曾层云自然不知公主身份,只当是成步堂的婢女,面上一寒,叱道:“我弟兄犯事自当由我寨处理,岂容他人代为处置。”
林锦茹忍不住抿嘴,几乎要笑出来。这厮真不知好歹,竟然对公主说这种江湖混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成步堂知公主急着要走,也不愿跟这帮人纠缠,于是面色一紧,厉声道:“本座今日心情好,还不赶紧走,否则可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曾层云吃他一喝,连连倒退数步,咬牙道:“我等卑微,如横生野草,而你是云中之龙,今日之势如此,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有朝一日,我野草寨定当奉还。”
说完,一行人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远方奔去。临走时怒目决眦的一瞥,饶是成步堂满脸不屑,也不禁些许动容。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天下缟素,故而即使权力者,亦常不免心怀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