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郁,我对不起你,但她怀孕了。」那个男人,好像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讨厌自己总是摆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但我记得当时我就是摆这样的表情,对那个男人点点头,瀟洒地成全了那个曾说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
可冷静的处理感情,并不代表我就不会痛苦,我们长达五年的感情,能这样说说就释怀的吗?别人我不清楚,但至少我是无法就这样释怀…
但我总是告诉自己:苗子郁,谁叫你眼光不好。
我总是觉得,我的男人会劈腿劈得这么理直气壮,我自己一定也该负一点责任。子风总说我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事实就是如此,不是吗?
分手这件事是在刚到吉儿岛上的那个夏天,当时我还人生地不熟,当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对象,只能把失恋的痛苦往肚子里吞。
我将自己完全投入到实验里,将工作填满了我的生活,儘管忙碌,但每当黑夜降临,我闭上眼睛,那个男人的话就会自动播放,而且重复播放。
幸运的话,不久后我就可以进入梦乡逃避事实,不幸运的话…就是泪流满面一个晚上。
虽然我还有子风,也有如父亲的老师陪着我,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晚上能一起陪我睡觉,我难过、伤心的时候,能够抱一抱我,给我安慰的那个人…
我从出生就没有重要的爱,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没有资格得到爱?爸妈跟本不期待我的出生,连最亲密地家人都这样了,这世界上还会有人爱我吗?还会有人像个男人般地爱我吗?
如果有,你什么时候会出现呢?我在泪水中常常这样问,可惜没有人会回答我。
失恋的打击让我每天过得委靡不振,老师如何劝都没办法改善我对我自己持续的自虐。
每天愈来愈晚睡,将工作堆满自己的生活,日復一日……终于,还是出了问题。
那天,我刚从实验室离开,时间大约是半夜两三点。
宿舍就在实验室不远的对面,但我想去便利商店买几杯酒,好让晚上对抗眼泪能够顺利一点。
走出研究中心,我只想着这么晚应该不会有车了,毫无注意地穿越马路,一阵喇叭声划破黑夜,来车迎面就撞上我。
痛,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想。
但痛,好像也让我觉得舒服许多,因为痛就像工作能麻痺感觉一样,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悲惨。
我被紧急地送到医院,除了左脚小腿有个比较严重的撕裂伤之外,其他都是小擦伤。
帮我缝合伤口的医生皮肤黑黑的,话不多,帮我缝完伤口后,机械式的交代处理的方法,然后我就回家了。
可我并没有因为车祸就请假,隔天依然到实验室报到,而且完全忘记那医生到底说了什么,对伤口也没好好照顾,因为我喜欢这种痛,痛能让我转移注意力。
接着三天后,我的腿伤在我放任之下发炎了,我只好再度到医院报到。
医生依然是上次帮我缝合的那个,他用一样淡淡地表情,帮我处理着腿伤,再交代一次照护方法后,我一样回家了。
然后又过了三天,我又去了医院,一样为了发炎的腿伤。
那医生看着我,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这次开口了,他问我说:「你是不是想死?」
我愣愣地看着他,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我,并没有接下去说,但也不帮我处理伤口,彷彿是在等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死吗?我不知道。
沉默很久,我第一次想了很多,想了不爱我的父母,想了正在欧洲的子风……我想,我应该还不能死。
「我不想,因为子风会哭死。」结果我这样回答他。 他点点头,然后终于开始帮我处理伤口。
坐在诊疗台上的我,哭的稀哩哗啦,但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因为我终于觉得自己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