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深含糊了一下,隐去了“先帝”二字,但是沈辂和任雪霁却都听得明白。
“你哥哥的事情,我也听你说过不少。”许云深继续道,“既然曾经是探花郎,学识自然不会差。你又说过你姐夫在他的指点下中了举,他如今也在修远书院教书,想必教导长生应该不乏经验才是。既然已经有了如此合适的人选,我觉得很没有必要再去寻外人。”
“你说的很是。”沈辂颇为意动,“待我回家的时候问一问我兄长,我想他没有理由拒绝。”
她是真的很心动。
许云深所担忧的问题,其实也是她所忧心之事。她名为内相,实则摄政,而摄政权臣若非篡位夺权,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如今长生年幼,自然会对她十分依赖,但是待他成长为真正的帝王之后,他是否会对她和君珩心存芥蒂这谁也不敢保证。而如果是她的亲哥哥做这个帝师,能够对长生言传身教引导他的想法,那么长生的周围就不会存在对她不利的声音。
更何况,只是“帝师”二字,就足以让她答应下来了。
她的祖父就曾是帝师,因此她家里从前也被称一声帝师府。既然她的祖父做得这个位置,那么她的兄长又如何不能让沈家恢复从前的尊荣?她和君珩汲汲营营十年,甘冒偌大的风险,所求不过是宋沈两家的清誉而已。而眼下,沈家祖孙三代探花两任帝师的美誉触手可及,这样的名望她实在没有办法推拒。
——如果哥哥不答应,那么……等君珩回京之后,她也不是不能再兼任帝师一职。
*
冬至朝会。万寿节。正旦朝会。沈辂和任雪霁接连撑下来三个大日子,终于等到了冬去春来。
京城内,沈辑答应下了任职帝师一事,过了春耕节后便正式为长生开蒙。而边关处,总算熬过了冬日苦寒抵住了北狄进攻的安武侯也开始了大规模的反击。
中军帐中,魏朝有些麻木地看着眼前众将议事的情形。
他承认自己不比安武侯是三朝老臣经验丰富,也承认自己是第一次任参赞一职见识短浅,但……他就是想问问,监军亲自带兵冲杀这种事情,历朝历代有过前例吗?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姜侯爷把这位威慑朝野的宋督公丢去从一个什长做起,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宋令璋屡建功勋一步一步做到了先锋官的位置——让这位手握兵符的宋督公任先锋,他都不知道是该说姜砚无所顾忌还是说宋令璋胆大妄为。这个中军帐里是只有他学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话吗?
但是……又何必笑说旁人,其实就算是他自己,有时候都记不起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就是京城中那个阴鸷狠毒的“活阎王”。每每看到宋令璋提槊上马神采飞扬的模样,他都会恍惚地想到——满朝畏惧的宋督公,其实也不过是弱冠之龄。
连他都是如此,更不必说那些与镇南侯府有旧的将士们。他听到过许多将军私下议论宋令璋,最后却都会落到一声唏嘘叹惋。这样的名门之后天生将才,却只能困在皇城司内做个提督,明珠暗投也不过如此。